平心而论,郭铉开出的价码诚意十足,利害剖析得很是明白。
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更何况辽东这种苦寒地方。
军户入伍,挣得便是刀口舔血的卖命钱。
定扬侯府这杆大旗竖立不倒六十年,积威本就甚重。
而今一朝倾塌牵动根系何其庞大,再加上无饷可发鼓噪助势,大营哗变再正常不过!
这是内外交困之危局!
“侯爷,多谢你让纪某晓得殿下布局,究竟有多高瞻远瞩。”
纪渊并未思索多久,拧紧的眉头还不到一瞬就舒展开来。
随后那只手掌重重一压,红焰肆意喷薄而出,伐道破道的革鼎薪火,顷刻便摧垮兵家宗师的五脏六腑。
“你?怎么……”
郭铉骤感心口剧痛,喉咙含住的神髓大药亦无法弥补可怖伤势。
他那双虎目猛然圆睁,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自个儿分明已经陈明利害,分析透彻。
纪九郎是个聪明人,为何要做这种蠢事?
让辽东乱?让穆如寒槊破关?让白山黑水失陷,处处燃起烽烟?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四尊麾下的潜藏奸邪?!
这位戎马半生的定扬侯始终都想不明白,纪渊究竟要靠什么镇压关宁卫?
任凭你武道境界再高,还能杀光十万甲士以立威?
“侯爷可知道我这一趟巡狩,跟谁同行?”
纪渊识海勾动皇天道图,层层荡漾的无匹光华,鲸吞卷走郭铉加诸于身的命数气运。
“洛三郎?”
郭铉已在弥留之际,喉咙涌现的殷红精血染红神髓大药。
“通宝钱庄也不可能……”
纪渊摇头笑道:
“我还疑惑过,为什么打通商路,开办商号,须得带上三百万两雪花银,七十余箱财货。
通宝钱庄家底再厚,也不该把如此大的一笔本金交给洛三郎才对。
如今一想,那些箱子里头,恐怕装着更多的银子。
那位财神爷,不是信他的儿子,也不是信我。
他信的是东宫,信的是那位太子殿下。
侯爷,你又差了一招。
你心狠手辣,为了瞒住真龙宝穴的秘密,连袍泽恩人都可以杀。
可在最后关头,你没对洛三郎下手,不然这座财穴,应该会被填得更满。”
那只萦绕红焰的修长手掌穿胸而过,旋即轻轻一震。
那具坚不可摧的霸王甲支离破碎,连带着张大双眼尽是不甘的定扬侯也被一起扬成焦黑飞灰!
唯有神髓大药莹莹放光,未被革鼎薪火焚去伐灭!
纪渊长舒一口气,像是度过一道生死劫,跨过一座鬼门关。
绷紧的心弦骤然一松,整个人竟有些乏力。
杀与不杀定扬侯,的确让他迟疑。
若非想起洛三郎带来的财货,辽东局势并未那么好破。
“嗯?”
纪渊眉宇间的疲惫还未散去,眼皮就狠狠跳动。
他头顶悬照的北斗七曜,忽然再有两颗星斗被次第点亮!
磅礴绝伦的气数、气运,像是大江大河倒灌倾泻,向着自身垂流而来!
“太古,九宸?”
纪渊心头莫名悸动,随着皇天道图剧烈抖动。
他的眼眸中,似倒映出一条囊括古往今来,数劫光阴的恢弘大河。
紧接着,其人像是艰难地向上溯游。
不知走出多远、走过多久、走到何处。
无有岁月之感,更无有日月之分。
恍恍惚惚,冥冥漠漠。
心神都像被大道混同了一样。
不知为何,几近昏沉的纪渊像是如梦初醒,陡然一震!
随后。
他便看到!
十轮彻照寰宇,炽盛到一座座天地都无法容纳的煌煌真阳!
“长河路尽……得见十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