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司这人明显醉心文章,从方才的了解中,加上书房里的情况,大概就可以推断出他是这样的人、”陆行回道。
崔采依却道,“但是这样孤傲的人,却主动申请去鬼宴那般的场所。你不觉得古怪至极嘛。所以我倒是相信第二种可能,他孤冷其实就是幌子。”
“那用你的话说,他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呢,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那凶手的同伙。那他体内为何又会有这种用来控制他的蛊毒?这很矛盾。”陆行反问一句,继而道,“所以要我讲,这就是个书呆子,被奸人趁机下蛊。”
崔采依反驳道,“按你这意思,是直接把刘子司撇的清清白白?只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
那为何凶手会选这种人了?要知道,刘子司的人脉关系极为简单。对这种深居简出的人下蛊,很容易就会被锁定为嫌疑人。
因为这段时间跟刘子司接触的人根本不多。一一排除都能找到嫌疑人。那凶手选刘子司就太说不过去了。”
余乾眯着眼看着在那争辩的两人,他倒是并没有标明自己的观点。
两人说的都算有几分理,但是太过片面。
这刘子司显然不能用无辜或者本人就是凶手这种说法来定论。
这位执笔客的身份特殊,又是张廷渝欣赏的文人。在余乾看来,最大可能就是被以棋子的身份死于这场博弈之中。
下蛊之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能藏的多深,否则沁园案就不会那么快锁定是南疆巫蛊所为。
还是那句话,有人想把朝廷的水彻底搅乱,而这张廷渝现在因为沁园案一事,以及这位不能说话的死人刘子司一事明显就是很成功的被拉下水。
这下蛊之人大概率要的就是这一点,就是为什么会选择刘子司这点,余乾没有搞清楚,总觉得里头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陆行他们信息量不够,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余乾也没有对他们过于深入的解释,只是说道。
“行了,先别争论了。部长,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余乾又笑着看向公孙嫣。
后者只是道,“你自己做主。”
余乾笑了笑,“行,那就先回去再找张相聊聊。”
说完,余乾就大踏步的走出院子,陆行两人自然停下争论,紧紧跟了出去。
走出院子后,稍远处的邓管家就继续带着原路返回。
余乾和公孙嫣两人并肩走着,陆行和崔采依两人则是跟在后头。
看着相府周围的清丽景色,余乾不由得感慨道,“部长,你说我得干多少年才能有相府一样这么好的院子住?”
公孙嫣冷笑一声,“怎么,余司长刚上任就开始想着捞钱?”
余乾稍稍不开心的道,“部长,咱话可不能乱说,我余乾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贪官污吏。”
公孙嫣怎么可能会相信余乾这种人,只是说着,“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建议,你也能有相府这么好的院子。”
“哦?部长请说!”余乾双眼发亮的问着。
公孙嫣直接说道,“很简单,这刘子司一事,你以张相的意志为绝对就行了。他想干嘛就干嘛,你以最快的速度结案。
随便弄头羊顶罪,陛下那边说的过去,张相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抽离这个漩涡。而你余乾也能再次得到寺里的赏识。
到时候三方奖励齐下,你还愁没有这么好的院子住?”
余乾满头黑线,他知道公孙嫣纯粹就是在说反话,逗自己的。可是细细一想,吗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只要羊找的好,按理说,这就是最轻松且有用的法子,好像有搞头。
看着余乾那意动的表情,公孙嫣赶紧瞪着对方,“我警告你,老老实实办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随口玩笑话罢了、”
“不会的,部长放心,我不做蠢事。”余乾笑道,“可是还是那句话,部长你也好歹多说点话啊,别把压力都放在我这。
你忍心看着我一直在高压下喘息嘛?”
“这是很好的锻炼。”公孙嫣点着头。
“我不要锻炼,只想要在部长你下面。”余乾说着。
“闭嘴,成何体统!”公孙嫣有些恼怒道。
余乾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外面,大庭广众自己这么说确实不合适。
可是话都出口了,身后的陆行和崔采依俩个人那叫听的一个一清二楚啊。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崔采依小声的问了一句。
“是有点,但是我说不出来。”陆行想来想说着。
“我觉得公孙部长和咱们司长关系不一般,我反正没见过哪个司长能这样和部长讲话的。”崔采依声音愈发的笑声。
陆行刚想点头附和的时候,前面的公孙嫣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说道,“背后议论上司,在寺里何罪?”
两人脖子一缩,瞬间闭嘴。
公孙嫣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加快脚步离去,余乾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赶紧也加快脚步,屁颠的跟上公孙嫣。
再次回到方才的书房的时候,张廷渝依旧独自一人在那喝茶,见余乾他回来,只是轻轻的颔首。
“余司长和公孙部长可有收获?”
余乾和公孙嫣两人在原位坐下,这次余乾还没出声,公孙嫣却主动的说道,“一无所获。刘子司的住处暂时看来干干净净。
如果之后有需要的话,大理寺会派专人来仔仔细细的彻查,还请张相谅解。”
余乾见公孙嫣主动说话,自然乐的闭嘴。对方明显把自己刚才的话听了进去,为自己分担一下压力。
看来,部长阿姨真的是很关心我的。
“随时欢迎。”张廷渝淡淡的点着头,继而道,“方才余司长说,看过刘子司的住处后会有想法,不知如何?”
余乾淡淡笑着,反问道,“在下刚才在刘子司院子逗留许久,终觉得他是一个专心的读书人,谋逆的事情应当不会做。张相以为如何?”
张廷渝面无表情的摇了下头,“知人知面,老夫现在不宜妄自下断论。以余司长想法为主。”
余乾点头道,“在下认为,这刘子司一事或许和沁园一案脱不掉干系。首先,沁园案的血蛊和刘子司体内的蛊毒均属于南疆巫师特有的。
而两件案子前后相隔不久,在下甚至以为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余司长这个推论可有证据。”张廷渝问了一句。
余乾回道,“在下刚才细细看了邓管家给我的关于刘子司各种情况的册子,发现这段时间就一位人曾来拜访过刘子司。那就是陆学士之子陆天明,就在沁园案发生前一天。
张相当时看这册子的时候没注意到这点嘛?”
一边的邓管家接过话茬,“嗯,注意到了,当时老爷也了解过了,陆天明是来请刘子司参加沁园诗会的。
两人有私交,正常行为。只是刘子司没去罢了。”
“所以这点加上蛊毒就够了。”余乾点着头,“陆天明来邀请刘子司参加诗会,结果发生了沁园案。死于蛊毒。
后来刘子司亦是死于同样的蛊毒。这两件事很难没有关系。所以在下觉得先定这个方向去查,若走错了,再换一个便是。”
“可是那陆天明也死了,这个不好查吧?”邓管家继续负责提问,一边的张廷渝只是在那烧茶。
余乾回道,“所以我建议从沁园案往前推几天时间来彻查刘子司的所有情况,包括他去的地方,来往的人,以及在府里接触过的所有人。
南疆巫师至今还未找到,而他下蛊的方式又防不胜防,只有全面彻底搜查才是最好的。”
说着,余乾打开册子,继续道。“从张相方才提供的记录来看,沁园案发生前的三天到现在都一直在相府里,从未出过门。
所以,被下蛊的地方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府里。另一个就是鬼节当天,去参加宴会的路上。
不过,我想,在路上的时候,张相应该也未发现异常吧?”
其实还有一种最极端的可能余乾没说,那就是陆天明下的蛊。但是这个想法到底有些荒唐,暂时没必要朝这点深挖。
当然,不代表余乾就不管这个点了,毕竟一个案子,再匪夷所思的可疑点很多时候都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张廷渝摇着头,“当时同行的有修士,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靠近老夫这边,这点倒是可以保证。
而且,若是在路上下的蛊,那时间也太短了。”
“所以,这刘子司就是在相府里中的蛊毒。”余乾定定的看着张廷渝。
后者稍稍顿住一下,指着余乾手里的册子问道,“那余司长认为是谁干的?”
余乾道,“刘子司在府里也基本都在他那个院子起居,交流最多的就是邓管家,还有两位定期打扫的婢女。
以及一位送饭的小厮。这四人是明面上的记录。我认为可以先问问他们。”
“邓管家跟了老夫三十年。”张廷渝淡淡说了一句。
“那就从其他三人询问起。”余乾作揖道。
张廷渝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接站起来道,“余司长和公孙部长跟老夫走一趟吧。”
“张相想带我们去哪?”公孙嫣问了一句。
“去了便知。”张廷渝绕了个关子。
余乾和公孙嫣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点了下头,起身跟着张廷渝往外走去。
走在府里的路上,为了避嫌,还是张廷渝和邓管家走前前头,余乾他们则缀在稍远的距离后面。
“你觉得张相想带我们去哪?去找那三个下人?”公孙嫣小声的问了一句。
“部长,这邓管家什么修为,咱们这偷偷讲话不会被听见吧?”余乾问了一句。
公孙嫣摇着头,“我在,他不会偷听,除非他修为绝对碾压我,否则我能感受他留意我们这边的气机。”
“部长你不是才五品?”余乾表示不相信。
“你以为四品高手烂大街?”公孙嫣反问一句。
余乾尴尬的笑了笑,他还真的是这么想的,毕竟二品高手他都亲眼见识到了。所以说实话,现在对三品以下都表示没什么。
就好比很多人为觉得三四十万不过是一笔小钱,连个首付都付不起,但是并不影响他们自己兜里都掏不出两万钱的那种。
余乾回答着刚才公孙嫣的问题,“我大概知道张相要带我们去哪,不出意外的话,那三人我估计早就被张相控制起来了。”
公孙嫣继续平静的问了一句,“你就没怀疑这个小册子有问题嘛。沁园案的前三天到现在也有段时间了。
这位刘子司却只跟这五个人接触过?”
“其实吧,我也想过这个册子的真实性问题。”余乾点着头说着,“但是这个册子的微妙地方就在于这位刘子司死前都几乎只在相府里待着。
从这个点看,没必要伪造。因为这个册子已经充分说明是相府里出了问题。张相定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要作假,肯定会捏造一些刘子司出府的次数,把中蛊的可能性放在外头,好撇清相府的麻烦。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大理寺的能力。张相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他要是捏造册子上的记录。
之后我们全方面细致的调查册子内容,很容易就能发现违和点。以张相的智慧不可能做这种低级的事情。
所以无论相府有没有问题,这个册子都没有问题。”
“外部我们能彻查,但是如果捏造的是府里的记录呢?”公孙嫣继续问道。
余乾双眼微眯,“部长聪慧,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是有这么个可能。”
公孙嫣这时候却摇着头说道,“我倒是愿意相信张相。如果相府真的有问题,不可能找个刘子司,弄出这么个到处都是疑点的命案出来。
相府不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最大的疑惑就是陛下怎么知道这个刘子司有问题的,当时蛊毒未发作,按理说不可能看出来才是。
可是陛下却直接说出来,像是事先知道一样。这点其实很奇怪。”
余乾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因为他这道这件事的内因,但是肯定不能和公孙嫣说。
而且公孙嫣的这个想法,余乾相信张廷渝也有。事情涉及到月华,李洵肯定不会和张廷渝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刘子司的事情。
哪怕张廷渝是宰相,李洵也不可能说这件事,反而可能刚好借这个事来提醒一下张廷渝。
爱卿,朕可是到处有眼睛的。
帝王的这种压迫倒是常态。
那这时候,张廷渝就不可能不想多。在他自身清白的情况下,甚至都不用大理寺来查,他自己都会查个底朝天。
很快,张廷渝就带着余乾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面前。
刚来到这,余乾就有一股子阴森的感觉,和相府其它地方不一样,这里是那种纯粹的冷然感。
作为武修,对煞气的敏锐度还是有的,这里一看就是相府的类似于囚牢所在。
门口的护卫看到张廷渝纷纷恭敬的弯腰作揖,后者直接步入进去。
余乾和公孙嫣对视一眼,又稍稍打量了下这森然的门口,不做多想,跟着走进去。
和余乾料想的不错,这里确实是监狱一样的所在,走廊漆黑幽深,两侧有不少全封死的房屋,安静的可怕。
最后,张廷渝在拐角处的一个屋子前停了下来,门口点着一支火把,邓管家直接推开房门。
“余司长,公孙部长,请。”
余乾和公孙嫣走了进去,陆行和崔采依守在门口。
屋子里倒也干净,放着很多刑具。有三个人正被捆绑在架子上,伤痕累累,全都是昏迷状态。
两女一男,都是年轻人。
“不知张相带我们来这是何意?”余乾出声问了一句。
一边的邓管家解释道,“这三人就是册子上的那三人,这些天都是他们负责刘子司的起居。
我们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审问。”
余乾颔首,问了一句,“有结果嘛?”
“这倒是没有。”邓管家摇了下头,然后走到男子前面,将对方拍醒。
这位年轻的男子,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恍惚的看着邓管家,然后嘶哑的喊着邓管家饶命。
“他们是大理寺的大人。”邓管家一脸漠然的看着这位下人,冷声道,“你若是想活,就说实话,否则大理寺的刑法可不是这么好熬的。”
“邓管家,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男子极为痛苦的说着。
邓管家随手拿过右侧的一把钳子,抓住对方的左手,放在其中指上。轻轻一压,中指瞬间整齐的被剪断了。
鲜血瞬间飚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本就处在生死边缘的男子直接再次昏厥过去,连嘶喊的力气都没有。
余乾视线漠然的看着男子的双手,指头就剩七根了。
这时一边的张廷渝徐徐开口,“余司长,这三人我就交给你们大理寺了。也算是你们这趟没白来,有交待。
老夫能力有限,多的查不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余司长你了,有需要配合的地方,随时来相府。
老夫定通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