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快快免礼。”皇帝并不为此露出什么不喜来,反倒越发温和地与她说话,“可是父皇有什么做得不合你意?你是我大兴的嫡长公主,合该恢复萧姓,称朕一声父皇才是。”
秦灼道:“我此前十七年都姓秦,以后一辈子都只会姓秦,皇上若因此就不认我,那就不认便是。”
她心里想着反正今日皇帝突然认回她就处处透着古怪。
且用这话试一试他,究竟要做什么。
皇帝被她这话噎了一下。
一帮大臣听到这里,忍不住议论着嫡长公主太不像话。
先前在行宫险些被秦灼几句话气晕丢脸丢大了的冯老丞相跳出来,怒斥道:“女成父姓,乃祖宗礼法,更何况萧是皇室国姓,让你姓萧,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秦灼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我不喜欢,便是委屈。”
冯老丞相闻言不由得抬手捂着心口。
好像又被她一句话气到心梗了。
其余几个大臣刚要开口说什么,皇帝忽然开口道:“也罢,既然你还不想姓萧,那这改姓之事日后再说。”
皇帝一脸慈父的模样,朝秦灼道:“阿灼今日先唤朕父皇即可。”
他这让步让得有点快。
秦灼都有点想不明白。
皇帝今天到底唱的哪出啊?
她身后众大臣议论纷纷,说皇上真是疼爱嫡长公主啊,这姓氏都能由着她,这公主殿下要是一声父皇都不肯喊,也太恃宠生娇了。
秦灼听着他们说的,好像皇帝是多疼爱女儿的父亲似的。
而她反倒成了那个恃宠生娇的女儿?
“殿下!不就是喊一声父皇吗?您就喊一声吧。”李公公是奉命去传旨的。
当下秦灼不肯喊父皇,便算是他差事做的不好,急的额头上全是汗。
秦灼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皇帝这慈父爱女的戏演的挺真的。
她心道:不就是逢场作戏吗?
谁怕谁啊?
秦灼云袖交叠,拱手行礼,喊了声“父皇”。
“免礼,平身。”皇帝脸上这才再次露出笑意来。
“我儿出世之日被有心之人以狸猫换太女,流落民间十七年,幸得祖宗保佑,平安长大,还长成了这般惊才绝艳,文武双全,朕心甚慰,今日特召她上金殿来。”他看着殿中百官,朗声问道:“众卿看我大兴的这位嫡长公主如何?”
皇帝满口夸赞之词。
殿中无不附和,一时间众臣好话说尽,好似方才根本没人议论过秦灼不肯改姓萧不像话似的。
而这时,荣国公安石毅上前一步,朝秦灼行礼道:“臣安石毅,参见昭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立马跟着行礼拜倒,齐声道:“臣等参见昭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山呼千岁,满殿回声不绝。
秦灼站在玉阶前,看满朝朱紫行跪拜,呼千岁。
龙椅就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给她已经是万人之上,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的错觉。
可错觉,终究是镜花水月。
若她没有前世的经历,不曾做过万人之上的女侯爷,今日只怕要被这泼天权势、皇帝给的荣宠唬住了。
可她偏偏是坐过高位,举兵换过皇帝的人。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些荣宠都是假的,皇帝今天太反常了。
这些大臣们明显是为了附和皇帝,才这么轻易认她这个公主殿下。
可皇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灼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那一丝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尽管如此,
她依旧从容不迫,面上半点慌乱也不显,抬手朝众人道:“众卿免礼,快快轻起。”
“谢殿下。”众臣子纷纷起身整理衣冠。
而这时,刚缓过气来没多久的冯老丞相又出列提起了萧澈,他说:“萧澈做了十七年的大殿下,如今身份被识破,理当下狱问罪,若轻易放过,难保他日后不会谋朝篡位!”
一众老大臣们闻言,纷纷附和,“别说是萧澈这种由正宫皇后亲自教养长大的人,前朝那些嫔妃收的义子也不乏举兵谋反的!萧澈姑息不得啊!”
这人一旦跟皇室沾上关系,难免野心会大。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要皇帝处置萧澈的呼声。
皇帝道:“李忠,朕让你去传旨之时,不是派了禁卫去拿萧澈吗?人在哪里?”
李公公被点到名了,连忙上前道:“奴才带着禁卫去了,可是……”
李忠说着侧目看了秦灼一眼,十分为难道:“可是殿下护着那人,不让禁卫动他,还吩咐人关了府门,奴才实在是没办法。”
他说着,“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皇帝闻言,微微皱眉,他看向秦灼,尽可能和气地问:“阿灼,可有此事?”
秦灼直接承认道:“确实是我不让禁卫拿人下狱的。”
冯老丞相听到这话,一脸为难道:“这……就算嫡长公主是金枝玉叶,也不能公然与大兴律法对着干啊!”
秦灼道:“你们口中的萧澈——也就是我认识的谢无争,被人调换时也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孩,十七年他既不可能自己爬进凌王府,也无法施展什么计谋,他不过是枚受人摆布、毫不知情的棋子。”
她说着,看向冯老丞相,“尔等既知当年之事,怎么没人提要彻查究竟是谁主使,反倒急着处置一个无辜之人?”
秦灼说话字字清晰,殿中众臣闻言,一时无人接话。
她又继续问道:“难道大兴朝的律法写得是要无辜之人受死,放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文武百官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皇帝也沉声不语。
偌大的金殿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许久,都没人说话。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飞奔而来,脚步声凌乱,高声呼喊惊破这一地静默,“启禀皇上,急报!”
“北漠边境八百里加急!”
这一声传入殿中,众人都是神色微变,再没心思去计较秦灼保下萧澈的事。
皇帝沉声道:“呈上来!”
内侍大开殿门,报信者快步入内而来,跪倒玉阶前,带着哭腔大声道:“北漠新王率二十万大军马踏临阳关,徐大帅率兵御敌,当场被斩杀马前,徐家四子同日阵亡,临阳关失守,北漠大军围困北明城,要我朝割城纳贡,送公主过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