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之礼完毕,徐凤年留下陪娘亲说说话。
徐千秋当空飞跃而下,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估计是去了听潮亭。
只有大柱国,需要继续装作驼背跛脚,慢慢下山。
一路上,看似荒凉,雪中只一人孤立前行。
暗中,却有无数暗装随行。
人屠也知道,他这人头还值些黄金。
年轻时候,抛头颅洒热血,觉得马革裹尸,也未曾不可。
如今,却倍加珍惜起自己的狗命来。
这爵位,是无数老兄弟用命换来的,若是早早就去了阴曹地府,只怕那些老兄弟都不会同意的。
再有便是,老兄弟大都已相继离世,他一人之肩,担负着无数家庭重担。
天下人人都说,北凉铁骑,天下无双,死战不退,谁又知,北凉三州,城内人家,十室九空。
北凉最为可怕之处,在于人心。
大柱国心知树大招风,但是他更清楚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徐骁见过太多此类人间悲剧。
他若倒下,那些老兄弟的家人,家室,家族,那下场只怕……
爱妻离世,他便心生死志,却一直苟活了这么多年。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北凉王!
如今,大柱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徐千秋上位,执掌北凉,他也算是后继有人。
而且,这个疯子儿子,其才能,就是大柱国自己,也不得不赞赏一句: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北凉王府,麾下三十五万铁骑大军,战无不胜。
大柱国膝下,三子两女,每个都是人中龙凤。
六名义子,亦能独当一面。
王府之中,高手如云,智囊无数。
门生党羽,遍布天下。
一颗颗暗棋,一招招后手,四面八方,无一遗漏。
当然,大柱国自己也心里清楚明白,他的仇人,就如他的白头发一样多,不计其数,数不胜数。
黄鹤楼顶端,空荡回廊,大柱国负手而立,静看云雾缭绕,波诡云谲,变化万千。
周围静悄悄地,并无一人,大柱国却突然开口,似自言自语,轻声道:
“寅,你说,千秋在天下第一楼之中,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亦或者说,这天下第一楼,本就是他一手建立?”
没人回应,大柱国继续自言自语道:
“此事,他既不愿说,我不问便是,但毕竟年幼,有些时候,我还得帮衬些,力保万无一失,即便他最终失败,我也必须保他能够东山再起。”
徐千秋尚且年幼之时,大柱国便和爱妻亲手组建一批死士,以天干地支命名: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特殊棋子。
这些人,其中大部分已被徐千秋启用。
云卷云舒,徐骁却也没什么兴趣看这美景。
下楼时,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丑,袁左宗对千秋很是钦佩,若有命令,莫敢不从,禄球儿亦是死忠,只是那陈芝豹,能否忠于千秋……”
大柱国身边死士,以地支命名。
寅、丑,皆是其中之一。
阴暗之中,传来声音,仿若钝刀磨石,极刺耳沙哑:
“回王爷,极难!”
一叶知秋陈芝豹,那是个极骄傲的人。
徐骁似乎腿伤发作,扶墙而立,蹲下休息片刻,笑道:
“若本王没记错,当年洛阳一战,陈芝豹对你有救命之恩吧。
如此交情,你就不懂得圆滑些,替他打个圆场?
难道你就不怕他今日突然暴毙于军营之中?”
阴暗之中,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