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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凡鸦啼血夜(二)

邪恶的气息蓦地一张,少年将沈飞举起,高过肩膀。

“魔教妖孽,休要在我蜀山脚下放肆。”令沈飞没想到的是,那些看起来很不入流的仙家道士,竟然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主动站了出来,为他出头,难道所谓仙人的尊严,也并不止于高高在上那样简单?

对于仙人,他有了重新的估量,心脏砰砰直跳,眉心火烧火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极欲冲出来。

少年抓住沈飞的手掌不动,冷眼一扫,黑暗邪力自动扑向众人。

“组剑阵。”余下的三名仙人,脚踩七星,身法变换,组成为一个防守阵型,三柄仙剑在他们身前的虚空中摆成了“山”的架势,三道颜色不一的光芒汇为一束。

仙人的高下强弱,由三个因素构成——

第一,个体实力。即仙术运用的娴熟与否,和体内仙气的总量。

第二,仙剑的段位高低。仙界之人,讲究以人御剑,人剑合一。可见,剑在人上,剑比人更加重要。在仙界,你经常可以看到,得到了某些古老传承的年轻人,驾驭仙剑,打得修炼日久的老道士满地找牙。

第三,阵法。仙人的阵法多种多样,有的施在某处,以法器为阵眼,达到不可思议的效果。有的由几人,几十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组合而成,威力呈几何倍数向上翻增。蜀山,对于第二种仙阵有着独特的应用,历史上,曾有无数位惊才绝艳的魔教教主惨死蜀山门前,便是遭了剑阵的围困。

可见,仙人实力的高下,真是与许多许多因素有关,不能一概而论。

这三名仙人,组成的是蜀山最著名,也最精通的剑阵,“山”字阵,以脚踩七星之法,借山力之博伟雄浑,抵御外邪。

这阵法施展起来很是简单,发动速度极快,黑暗剑光扑来,竟是咬不穿这个“山”字。

这是少年出现以来,第一次受阻。

“山字阵。”少年显然也认识这个阵法,或者在它面前吃过苦头,手腕一抖,魔剑在他手中变换了角度,黑暗邪气随着手中魔剑的移动而横向一扫,擦着抵御的剑锋,冲向旁边一根石柱。“轰。”石柱被啃去了一块,向下砸落。

仙人谨守阵型,向后退开,却难为了身边的人,有两位平民被压碎了头盖骨。

少年冷哼,高举魔剑向下一斩,黑暗邪力如鬼怪一般扑下来,笔直咬住了“剑山”,死不洞口。

仙人们脸色煞白,双手同时捏狮子诀,低喝:“沉。”仙光骤亮,咬住“剑山”的魔剑蓦然一沉,似是周边的压力在一瞬间增加了数倍。

“你们要充英雄,我就陪你们玩个够。”少年再度举起魔剑,向下劈斩,这一次,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向下劈斩了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黑暗邪气化作鞭子一样的实体,连续三次猛击在剑山上,逼得仙人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墙壁。

“邪魔外道,休要瞧不起人,看我收了你。”三名仙人同时咬破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以血书字,第一个人写的“甲。”第二个人写的“本。”第三个人写的“畏。”三字一出,仙光二度盛起,“剑山”前冲,浩浩正气即便相隔甚远,沈飞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就是所谓的仙家正统。”沈飞暗暗心惊,双眼盯紧着仙人,不禁升起崇敬之意,“难怪白羽对仙家如此执着,难怪。”

浩然正气扑面,他额头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冥王宗少主仍有余力,高举剑刃道:“我就是瞧不起你们,又能怎样。”

黑暗邪气四散放出,这一次,邪气瞄准的对象并非仙人或者“剑山。”而是,房间里那些哀嚎着的普通人,场中的宾客大多在樊村地位显赫,养尊处优,略微有点功夫也生疏了,根本躲不开邪力的入侵,瞬间便被黑暗笼罩了进去。

“母亲。”邵白羽担忧母亲安危,向后急退,以倾听万物之法唤出脚下巨石,暂时挡下了冲来的邪力。

冥王宗少主双目收缩,杀气在一瞬间高涨了许多。他看了看越推越近的剑山,厌烦地说道:“碍事。”

饱吸人血之后,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魔剑力量大增,转头扑向剑山,黑暗气息团团围裹,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住了剑山。三名仙人面如金纸,嘴角难以抑制的向外淌血,黑暗邪力似是闻到了血的气味,分出一缕,扑向三人。

后者全无招架之力,被吞噬殆尽。

哀嚎之声直冲云霄,直透入人类内心深处。远方,在隔壁村落验尸的老乞丐,似有所觉,骤然间抬起头来,盯着来时的方向看了许久,大喝道:“不好。中计了。”也不向众人解释,便脚踩剑壶,疾驰归反。

藏在黑暗中的郝春秋默默地注视着老乞丐离去,暗道:“回去,晚了点,哈哈哈。”

他深知有云老头在,冥王宗少主必定不敌,所以,施以声东击西之计,以血屠邻村之法,引仙人前来,为冥王宗少主创造机会。当然,如他所料,这一招果然奏效。想必云老头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让你们侮辱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郝春秋为自己计谋的成功暗自得意,施展遁术,离开了森林,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重回樊村,那样很可能被云老头抓个正着,虽然他很想很想,亲眼看到这两个痛恨至极之人的死相。

樊村,莫府,除了邵白羽以倾听万物之声的手段,召唤巨石抵挡下了黑暗邪气的入侵之外,另有股力量也挡住了邪气的入侵。

那股力量来自于莫君如体内。

玄女剑感受到外邪的入侵自动护住,玄女凝聚为实体,斩碎邪力,持剑守护现任持剑者莫君如,后者仍是沉睡,全然不自知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冥王宗少主看了看在黑暗邪气的侵蚀下,不断修复着伤口的沈飞,看了看以意御土的邵白羽,又看了看被玄女保护的莫君如,他笑,声音冰冷刺骨:“真的是天意啊。是宿命让我等于此邂逅。”

他松开了左手,沈飞自高处落下,不及落地,已被黑暗邪气笼罩了全身,少年不欲马上致他于死地,命令邪气不间断地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身体,从外及内,进行最为残酷的折磨。你不是自愈能力超强吗,我便利用这一点,让你生不如死。

冥王宗少主的整颗心脏都被邪恶占据了,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大不小的步子,落地时发出掷地有声的脆响,像一记闷锤,击打在邵白羽的心里。

他是正对着邵白羽走来的,他显然也要利用同样的手段,折磨这个同样身怀绝艳之资的同龄人。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后世学者做出种种推理,来揣度冥王宗少主此时的心态,其中认可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是——折磨他人以得到愉悦;联系他之后的种种疯狂行为,毫无疑问的,他就是那种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变态人类。他的人性便是如此。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有着一个极为邪恶的嗜好,那就是用强迫的方式,来证明所有人都像自己同样邪恶。并在证明了这个结论之后,以更加残酷的方式杀死对方。

冥王宗少主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每一次脚步的抬起与落下,都仿佛在邵白羽的胸口上碾上一脚。他故意保持这样的步律,他故意给对方带去那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他走到了邵白羽的面前,用恶毒的眼神望了望躲在他身后的莫父和邵母,问道:“你很在乎这两个人吗。”

邵白羽道:“你是疯子吗,你来樊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就不怕离去的仙人们归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问我是疯子吗,哈哈哈。”冥王宗少主仰天长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接着,在这番张狂至极的笑声过后,他俯下身子,红褐色的瞳孔与白羽对视,仿佛要将他的视线烧成灰烬,“毫无疑问的,你答对了,我就是个疯子,我喜欢做最最疯狂的事情,我以折磨别人为乐。”

冥王宗少主有意以极慢的速度,在距离邵白羽极近的地方一抖长剑,后者马上感知到危险,驾驭后土,阻挡邪气的入侵。白羽的能力叫做倾听万物之声,这与仙法驾驭五行在结果上看雷同,但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仙法驾驭五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仙气,而他则只需要将意念与要操控的东西融合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这个融合的过程还需要有介质——那双手。他必须将手掌插入操控物的体内。

这不是个轻松的过程,连番使用,已经接近往日的极限了,但没有办法,不拼命就是死。

脚下的后土拔地而起,挡住了第一波邪气。邵白羽冷汗涔涔,身体颤抖不止,如果你此时拔出他埋入土中的双手,便会发现,那双手掌已经烂掉了,血肉模糊。莫长卿和邵母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心智见识都与常人不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竟都很沉的住气,不动也不闪,邵母在后面为儿子擦汗,道:“好孩子,母亲已老,你做到这些我已经很欣慰了,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去拜访名师,为母亲报仇。”

“若舍母求生,我连立于人世的尊严也都丧失了,更有何脸面去寻仙拜师。”隔着剑刃的锋毫,邵白羽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魔教妖孽,我邵氏白羽,与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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