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府，内堂。
许新正正襟危坐，脸上有个红色的巴掌印，是方才一路跑步热出来的。
刚跑完步脸会发红发烫，这很正常。
薛闵兮端着茶盏抿一口龙井，火气已经消散不少，但脸上依旧阴云密布，因为许新正没能从钦天监找出问题所在。
她宁可真的是钦天监内部出了问题导致实验用的行尸血肉辗转到赈灾粥里。
抓几个内鬼也总比这么毫无头绪好。
“寻常行尸的血肉不能传染吗？”薛闵兮又问道。
许新正摇摇头：“不能，钦天监做过试验的，只有生前服用过至少三年忘忧草的行尸，尸变后才具备传染性。”
“福寿延年丹是上个月才放开售卖的，服用者时间远远不够。如果是更早以前的话，那就是与我父皇一个时期服用的，时间又太长了，尸变后应该会伴随死气的。这么一来，那出现在京城南郊的行尸血肉就只能是服用通灵丹的。而通灵丹昂贵，普通人家根本服用不起，你可有查过权贵子弟的黄册？”
“查了，此前失踪的公子哥都关在钦天监那儿，如果是最近失踪的话应该会到顺天府报案。这些服用忘忧草超过三年的权贵子弟，此前魏公都有命人登记造册备案，一旦失踪，顺天府是要报到镇魂司来的。但……迄今都没有发现。”
“也就是说，这行尸血肉是从外地运来的？并非顺天府？”
“目前看来只能是这样了，但哪怕不是顺天府的人，能服用通灵丹三年的也非富即贵，分布在各地大城，同样是要向官府报备的。此前发现行尸具备传染性的时候，魏公就已经有所防备了。”许新正解释道。
“什么意思？”薛闵兮眉头紧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话里还有话。
许新正迟疑片刻，与她明说：“陛下既然知道皇权不下乡，那么可有想过这忘忧草的泛滥情况或许比我们在京城所见的还要严重？”
“此前朝廷严管忘忧草，只准炼制成通灵丹在权贵阶层流行，一直到上个月才放开限制，允许制成更廉价的福寿延年丹流向平民阶层。但这是在顺天府，毕竟是天子脚下，朝廷的掌控力是有的，而在顺天府之外呢？在更远的江南呢？天高皇帝远，陛下怎知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守规矩？”
听着许新正的话，薛闵兮的脸色也越加阴沉：“你是说……”
“微臣怀疑，这福寿延年丹在其他地方恐怕很早就在私下售卖了！其他地方早就有服用忘忧草超过三年的平民了！绑架平民炼成行尸来投毒，可比对权贵子弟下手容易得多，也更不会引起镇魂司暗子的注意！”
“镇魂司在全国各地不是都有暗子吗？怎的这般违反禁令私售忘忧草都不报到京师来？”薛闵兮质疑道。
她骨子里还是不敢相信许新正这推测，如果许新正的推测是真的，那这局面可就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得多了！
许新正叹息一声，直言道：“陛下或许可以找魏公问问，现在镇魂司暗子究竟还留有几成人手是可用的。朝廷缺钱，即便是我等在京城的执事每月俸禄都严重缺损，更何况是远在外地的镇魂司暗子！陛下，镇魂司暗子也是人，也要吃饭的！而且他们身份特殊无法见光，还不能像其他官员一样仗着官职去搜刮民脂民膏！这俸禄都拿不全甚至拿不到，如何指望他们能够尽职尽责办事呢？就以此次江北绝收为例，明明是绝收，可官员们报上来的却是欠收，镇魂司暗子也毫无情报发来，可见疲敝。”
薛闵兮倒吸一口凉气，惊呆了。
她费了大把力气夺来的大淮江山似乎远比她预想的还要烂！
居然连最靠谱的镇魂司都烂成这样了吗？
薛闵兮瘫坐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坐直，唤道：“许新正！”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