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黛瓦霁月清风,春雨似烟巷弄如画。碧油伞下,窈窕淑女一袭白衣飘然而过,似这水墨江南中的一点朱砂。卓尔不群的青衣士子,负手身后缓步上前。至此,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生死不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挥挥手八荒并伏龙傲上天…
但,这是别人家的穿越不是自己的。李逸飞摇摇脑袋,苦笑着把头巾胡乱扎在头上。那个叫陈克的,硬是把自己的鸡窝头整出了荒蛮大陆的感觉,不服不行。
明朝男子如果没有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会被认为是大不孝应该挖个坑埋了;光头的会被认为是不如残废;而自己这种就是残废不如。穿越遇见大爆炸就算了,如今成了残次品又是何道理?老天,要不要玩得这么绝!!
自己不仅遇见了车祸,还遇见了传说中的虫洞。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婆孩子怎么样了?年迈的父母会怎么想?没了我,他们怎么办?想起这些,李逸飞就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李逸飞知道现在是明朝天启六年,穿越的还不算太坏。可想起名义上的父母都只有32岁,就觉得脑袋疼。这两人比后世的自己还小,要尊称他们是老人家,这可以接受也没错。可要是让自己叫父亲母亲,这根本开不了口啊。
自己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恶名昭著的锦衣卫。那不就是横着走的特务?想多了。在近两万人锦衣卫中,拥有侦缉职权的校尉不超过六百人,被称为‘缇骑’。而自己,仅仅是子承父业的锦衣卫北镇府司小旗,属于锦衣卫中最低级的统领官,说难听点就是打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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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李逸飞哭笑不得的是,经过虫洞的时候居然被老天修改了年龄,成了16岁的自己。虽然后世的一切都不曾遗忘,但关于明朝的知识都来自于贴吧和论坛,属于被砖家不齿的民科。精英们曾一脸严肃地说,宁可和流氓吵架,也别和民科说话…
这些知识不但杂乱无章还真假难辨。万一自己的话语行为触犯了忌讳,那可是真要掉脑袋的。虽然自己可以推脱说被爆炸炸傻了,但总不能一直用这个当借口吧。
盘腿坐在院子里洗衣台上,李逸飞陷入了迷茫…深思之中:自己现有的学识,基于后世社会牢固而高效的整体体系。可是在明朝,这些学识不仅没有实现的基础,弄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发明珍妮纺纱机的哈格里夫斯,差点被失业的手工业者活活掐死。如果在明朝搞出这东西,自己会不会被愤怒的江南百姓灭口?其他的什么炼钢、肥皂和玻璃一类的,是一个锦衣卫小旗可以沾染的?京师里最不缺的,就是巧取豪夺的世家大户…
而八股科考这种技术活,李逸飞不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发展前途。投军?金国凤率二子领亲兵几十人,与数千建奴血战殉国。辽西诸将引数万大军强力围观,看完热闹拨马回城顺便吐槽“不自量力”。李逸飞看看自己麻杆似的双臂,不由打了个冷颤…
现在已经是天启六年,木匠皇帝还有一年就会升天。想想随后不按套路出牌的崇祯,一团乱麻的明朝内阁,虎视眈眈的辫子军,准备下岗再就业的李快递员。李逸飞忽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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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飞坐在洗衣台上发愣的时候,一个身着常服的中年女子,悄悄站在了门柱之下。看着呆痴般的儿子,女子眼中涌出了泪花。两手焦急地拧来扭去,把腰间的围裙都拧成了麻花。
另一个身材壮实面容敦厚的中年男子,来到女子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让孩子再好好冷静一下吧。任谁经历了那场爆炸,也会心神俱伤。”
女子着急地甩了甩肩膀,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孩儿他爸,这可怎么办啊。都三天了,这孩子每天就坐在那儿发愣。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以后可怎么办啊!!都怪你,都怪你…”
男子尴尬地搓了搓下巴,心里也很无奈:这也能怪我?要有可能,倒情愿那天去轮岗的人是我,可是…
“孩儿他妈,你别急,我再去和孩子说说。这孩子,往日里也算听我的话。”男子说完,用力在女子肩上按了按,示意她别胡言乱语,随后便来到李逸飞身边。
“逸飞,想什么呢?给为父说说。”男子说完,长袍一抖也坐在了洗衣台上。
李逸飞其实早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知道男子坐在了自己身边。可那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在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算是回应,眼睛依旧看着斑驳的墙壁出神:明朝的人居环境堪忧啊,这墙壁已经有些年没整理了吧,长草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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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轻咳一声缓缓说道:“逸飞,人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次京师的变故,不只是对你,对很多人都是一场灾难。但,说什么都得继续活下去。擦完了眼泪,就该端起碗吃饭,蹲坑上拉屎。时间不回头,日子不等人啊。”
李逸飞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应该叫做父亲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也没啥王八之气,丢到人海里连水花都不会冒。简单话语如其人一样朴实,却句句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