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忽闪出一员年约四旬,须留三缕的中年将领,一把拉住曹真坐骑,正色劝道:“已知前方设有埋伏,此时不宜再行进军……”
曹真认出来人是他的副将费耀,盛怒之下一马鞭抽在他的脸上:“本督岂能置兄弟们的安危于不顾?还不给我滚开!”
费耀脸上浮出殷红血迹,他却不为所动,依旧牢牢抓住曹真坐骑辔头,继续苦劝道:
“都督且听末将一言……依末将之见,此时氐人强端定然已被击败了,否则敌军何敢分兵到谷中设伏?此其一也;再者说,谷中树林密布,根本摆不开阵型,非是我虎豹骑用武之地,在此接敌,实是舍长取短,正中敌军下怀啊!更何况,都督身负魏王之殷期,千金之躯岂能轻易赴险?万一有所损伤,雍凉大事该怎么办?魏王的重托又该怎么办?万望都督三思啊!”
曹真听到这里,眉头紧皱,高高扬起的马鞭再也挥不下去了。
冷静下来想想,情况却如费耀所言。
强端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强端一死,那么大军南下救援的意图可算是彻底破灭了,而且大军离境日久,此刻已经算得上孤军深入了,这实在犯了兵家大忌。
他面上阴晴不定,伸手招来木巴,问道:“你且说说,敌势如何?可曾见了马超?”
木巴伏于马下,战战兢兢回道:“只怕有三千多羌人,打头那个叫姜维,不曾见到马超……”
“三千多羌人……马超还不曾出现……”曹真轻摸短须,陷入沉思。
费耀趁势再劝道:“敌军拿三千人伏击我方三百人,还算不得敌军主力,足见贼势强大,此时不应轻撄其锋,当以撤军为上。”
曹真虎目含光,喝问道:“此行一无所成,还损了一员大将、数百兄弟,你此时却说要退兵?”
费耀忙道:“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方已经弄清蜀贼在武都的异动,接下来必须有所应对才是。末将以为,敌军行踪虽然难以捉摸,但下辩城作为他们的本城重镇,势难轻弃。都督不妨先行撤回天水,召集西征将士后,火速兵发下辩。下辩城毕竟靠近天水郡上邽城,方便我军补给接应,而且该地地势平坦,有利于虎豹骑兵纵横驰骋。到那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蜀贼与羌人未必有招架之力,到时再救夏侯将军也是不迟。”
曹真闻罢,缓缓颔首不止,好半晌,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全军向背,撤回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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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羌联军本阵。
在得知曹真撤走后,马超、马岱、魏荣、赵统诸将还不觉事态严重,但姜维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谓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了。
曹真智勇双全,懂打仗,善养卒,是魏国历任雍凉总督中唯一敢正面进攻诸葛亮的牛人,岂会如此轻易服软?
他既然注意到了汉军在武都、阴平的异动,将之杀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他看破了谷中伏兵,选择战略性撤提,紧接着的必将是如雷霆般震怒的报复。
“我小心翼翼,不想还是走漏下了消息,刺激到了魏国!曹真掌魏国雍凉半壁江山的军政大权,力量极其强大,他若有心掀起大战,搞不好又是一场数万人级的国战……但大汉刚刚经历荆州大战不久,兵疲粮乏,何况汉中开发也才方兴未艾,至少一两年内,根本不适合发动这般规模的大战……“
姜维狠狠一捶身边的树木,一时震落无数树叶。
“可恶!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难道一番心血,要尽付东流了么……”
边上的赵统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心慌意乱,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道:“可在担心些什么?”
姜维深深吸了口气,旋即将心中疑虑复述了一遍。
哪知赵统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魏国有曹真曹子丹,我方不也有诸葛军师坐镇汉中?家父常说,军师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平日若遇难题,只管找军师问计便是。”
姜维轻轻摇了摇头,心中苦笑道:“军师的智谋我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但此番强弱悬殊,人力又岂能胜天?”
只是,事到如今,他除了问计于诸葛亮,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更何况此间发生了牵动两国未来走向的大事,于情于理都必须得向朝廷汇报一二了。
念及此处,姜维当即取了一绢黄绫在手,于马背执笔粗粗将此间发生之事和他的担忧书写了一番,等到墨迹干涸后,郑重交到赵统手上,正色道:
“要劳烦你跑一趟汉中,将此间发生之事尽数向军师禀报一二。”
赵统将书信折好贴胸收藏,抱拳道:“只管放心,统单枪匹马,三五日便能走个来回。”
与诸人一番告辞后,赵统翻身上马,迤逦东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姜维默念道:“希望军师能像演义里一样完克曹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