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寨主。”
主位之下,邓力冷冷的看了颜宾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深夜时分,酒散人归。
一身酒气的家伙们勾肩搭背,从大堂里迈步而出,走到半路就各自分散开来。
一些刚刚结成的露珠不时落在他们身上,路上已经被夜里的雾气冻的有些坚硬的泥土被他们的靴子踩的吱吱作响。
邓力和周文走在最后,天上的夜幕和身前的人影如同一块黑布,罩住了两人的面容。
有人大声叫嚷着寨主仁义,有人俯身弯腰,蹲在一旁的路上狂吐不止。
饮酒之后,千奇百怪。
唯有走在最后的两人极为沉默。
周文率先开口,“老邓,寨主说要我给你派些人手,明日你就自己到我那里挑人就是了,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邓力笑道:“那就多谢周大哥了,日后兄弟必有回报。”
“都是一个山寨的兄弟,跟你周大哥客气什么,只是这次下山兄弟还是要小心才是,山外固然人心难测,可山里的风也不安静啊。”
邓力猛然看了他一眼,只是夜幕重重之下,看不清周文脸上的面容。
“多谢周大哥好意,兄弟理会得。”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言语,两人分道而行。
转过头去,在不可见的夜色里,邓力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意。
而他也不曾见到,身后转过身去的周文露出一个一一模一样的笑意。
无边黑夜里,背对而行的两人,各怀心思。
颜宾走出门来,则是立刻找到了一个跟随他回来的亲信,低声言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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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朱云峰上。
宋先和沈行站在山巅遥遥的看着带队下山的邓力和颜宾。
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人。
宋先拍了拍手,“沈先生以为他们二人此去如何?能否一战定永平?”
沈行一笑,挥了挥手中的羽扇,“寨主最想问的难道不是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宋先转过头来,笑道:“先生怎么能如此想?他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他们自然是寨主的生死兄弟,可大事当前,终归要有人牺牲,为何不能是他们?要成大事,如何能有妇人之仁,想来寨主这个道理应该早就明了了才是。”
“知我者先生,果然只有先生才是可与我同行之人。”
“同行不同行,寨主似乎说了也算不得准,日后之事,谁知道呢?”
宋先抬起右手,握了握拳头,“沈先生,我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只有四种人,一种无德无才,一种有德无才,第三种有才无德,最后一种有德有才。”
“第一种人,这世上太多,没有什么可说的,凡庸之人,比比皆是。第二种人可以作为道德标杆,使世人仰慕之,学之,却不可用之。第三种人才是最为可用之人,有才便可大用,无德必然有私,一个有私的人才才是最好的人才。第四种人最为难得,然而只可小用而不可大用,虽有德行却不知变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旦上位,反倒是更容易引起纷乱。”
“所以第三种人其实才最考验人君之能。”
沈行笑着摇了摇头,“寨主之言有理,深得用人之术的精要,只是在寨主眼中,不知属下是第几种人?”
宋先笑道:“先生的才学极高,我自然希望先生是第三种人,不然如何能够显现的出我用人的手段?”
“如此说来,寨主是将邓力他们当做棋子了?”
“他们哪里比的上先生?若是能让先生归心,他们几个我还输的起。只是这局棋,先生敢不敢落子?”
沈行笑了笑,他望向永平镇的方向,“寨主也太小看我了,我早就已经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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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私塾里,朝清秋刚刚给学生们做完了早课,正带着王峰等人在院里走桩。
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只是箭的力道不大,只是飞到了院中的槐树之下就力尽落地。
朝清秋一个闪身,捡起了地上的箭矢。
箭上绑着一张纸条,纸上言语不多,只有三个字而已。
“邓将归。”
林任上前几步,“朝先生,这纸上的意思是邓力要回来了?”
王峰凑到两人身前,“纸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就是不知是谁送来的书信,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朝清秋把纸条收入怀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先把这些孩子送到孙老爷子那里。”
邓力回来倒算不得什么大事,早就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年岁还小,万一邓力等人针对他们出手,倒真的是防不胜防。
孙府后院,孙老爷子依旧是躺在藤椅上看着他的乌龟。
他接过朝清秋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只是笑了笑,“邓力会回来早就在咱们的算计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就像你之前所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早就活够了。倒是你小子可不像是个会站着挨打的人,难道没有什么计划?”
朝清秋点了点头,“计划自然是有的,咱们不能被动挨打,不过我这个计划还要去寻县令大人帮助才是。”
“你可不要诓骗我这个老头子,你有几成胜算?”
朝清秋笑了笑,“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