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摇头道,“梁仲秋,一迂腐书呆子而已,我今日下令让他调两千人来,明日下令让他调到河间三千,此乃温水煮蛙之计。”
“温水煮蛙?妙啊!”黄真笑道:“莫非是缓缓加温,一刀刀割掉他的肉,却不骤然施压,让他在反与不反中,一步步妥协,最后无力也无胆与我们为敌?”
“正是!”
陈寿凝声道:“第一步,我们先去其兵马,只拿掉他五千人。然后断其粮草,削减供度,最后离间他的手下,安插自己人进大名府。不出一年,大名府梁仲秋,必为我所擒。”
刘志荣叹道:“就怕他狗急跳墙。”
“我们在他脖子上,套上一个项圈,他要跳墙的时候,就给他缓一缓,他若是不敢跳墙,就给他紧一紧,早晚勒死他。梁仲秋不过是一个落第秀才,只因为攀上了魏云色,才能成为一方封疆大吏。魏云色为什么安心把十五万人交到他手上,就是因为他优柔寡断,胆小懦弱,没有野心,方便魏云色控制。似这等无能之辈,让他鼓起弥天之勇,难如登天。”
黄真也点头道:“不错,若是他稍微有些血气,当初魏云色死了,他就不会一兵不发。要知道,他可是在汴梁城下,有十五万兵马,我们当初已经做好了和他妥协,让出大量利益的准备,可是他呢,连开口讨价还价都不敢!”
陈寿眼神一凝,沉声道:“大名府位于南北要冲,失去了大名府,京畿就是一片坦途。时局如此糜烂,我们必须拿下大名府。”
“侯爷英明。”——
大名府,总兵衙门。
梁仲秋脸上布满阴霾,他刚刚抽调了三千人,随着赵鸿去武清县剿匪。
大名府的兵马,一向被他视为禁脔,尤其是岳父魏云色死后。
虽然没有了靠山,但是也没有人管着他了,梁仲秋忐忑之余,未尝没有暗自窃喜的时候。
不过此时,他终于尝到了没有后台的苦楚,朝中小贼竟然来抽他的兵了,相当于触碰到了大名府军汉的核心利益。
“总兵大人,那三千人都是老弱病残,若是大人不愿,只需一纸调令,就能把人全部召回!”底下参将杨智抱拳说道。
梁仲秋心中天人交战,堂内落针可闻,终于他叹了一口气,“不可因小失大,给了他话柄,不过是三千老卒,让他拿去用就是,白白给我们操练一番。”
大堂内,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脸色阴沉,有人低着头目光鄙夷。
自家总兵怂了,这种事哪能只有一次,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你第一次怂了,以后想要挺起腰杆子,就更难了。
因为到时候,你就会想,第一次都让了,这次再反抗,第一次时候岂不是白白吃亏了。
梁仲秋站起身来,没有看自己的手下,心情郁闷地回到内院。
总兵衙门是公私两用的,外院是衙署,内院就是梁仲秋的私宅。
如此一来,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整个大名府,都是梁仲秋说了算,在魏云色的运作下,他在此地军政一体。本来大名府内,有很多是魏云色的亲信,若是梁仲秋敢背叛魏云色,他能调动的兵马就少得可怜了。
不过魏云色死后,他的那些手下,也只能全听梁仲秋调遣了。这让他有一种枷锁顿去的快感,不过独当一面除了要享受唯我独尊的权柄之外,也需要直面更大的压力。
以往的时候,不管魏云色和陈寿斗成什么样,都不需要他来拿主意,不需要他来决断。
他只需要按照魏云色的指使来办就行,虽然也会提心吊胆,但是无须决断。
这个世上,大部分的人,在享受荣华富贵之后,其实都没有鱼死网破的魄力。梁仲秋也不例外,他轻轻啜了一口,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今年的新茶么?”
“老爷,今年江南的茶叶,没有到咱们大名府,所以也就没法采购。”丫鬟垂手说道。
梁仲秋一摔杯子,拂袖而去——
武清县,林中山寨。
墙上松油火把烧得噼啪作响,上首虎皮交椅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双手抱臂。
“疤瘌和尚,你上次放走了官兵,这次人家打上门来了,你有什么话说?”
疤瘌和尚摸了摸脑门,叫起了天屈:“香主明察,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那夜是老刘头负责看人。”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马上骂道:“放你娘的屁,他们吃了老子的药,应该要睡到第二天。我看分明是你小子贪图他们身上的细软,把人杀了抛尸了。”
疤瘌和尚大怒,握住自己的禅杖,轮起来就要结果了这个老头。
秦英莲一拍桌子,手掐着细腰,指着两个人破口大骂:“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你们两个劣货还要自相残杀,你们死了不要紧,仔细脏了我这大堂。惹恼了老娘一人给你们一刀,戳死了丢到林子里喂狗。”
秦英莲大发雌威,两个悍匪顿时不敢再说话,刘老头陪着笑脸道:“香主,属下真的冤枉啊。”
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角落里神色不安的陈福,大家已经习惯了把他当个小透明。
“不管他了,反正官兵已经打上门来,教主前几天派人来传话,说他们借到了三千兵马,今天一看果然分毫不差。三千人可不是小数目,你们说咱们是躲进山林,还是跟他们干!”
“干他娘的!”
“打不过啊,跑吧。”
“怎么不请示一下教主?”
底下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秦英莲柳眉一挑,叱道:“通通住嘴!”
人群安静下来,秦英莲一转头,风风火火走到一个座位前,脸上笑盈盈的问道:“杜大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凭什么听他的?他才入教几天?”疤瘌和尚心里涌起一股酸意,大声质疑道。
他话音刚落,耳朵边嗖的一声,一柄飞刀疾驰而过,挂在脖子里的佛珠散落了一地。
“你在多嘴,老娘要了你的命!”
疤瘌和尚浑身一凉,脖子一梗,刚想反抗,一想到这娘们的手段,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只好低头不再说话。
“怂包,真不是男人。”秦英莲嘴上还是不饶人,骂了一句狠得,继续转投笑眯眯地问道:“杜大哥,你说。”
底下的众匪哪有一个厚道人,都纷纷哂笑起来,有几个阴损的已经上前奚落起来。疤瘌和尚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把秦英莲当场奸1杀了,可惜技不如人,只能含羞忍臊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美人贴上来,杜少卿却眉心一皱,朝后退了退,道:“不如先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有几层实力,再做决定。若是实力差距太大,就舍弃寨子,反正他们也不会长期在此驻扎。若是实力相近,就向教主请援兵;若是来的是一群酒囊饭袋,咱们便一鼓作气,将他们全歼在此。”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