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织巧晕船晕得厉害,从登船的第一天起便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偶尔遇上些风浪,便吐得不成人样。
沈澜弦给她熬了不少止晕的汤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喝多少吐多少,整个人难受得不成样子。
沈非念每日照顾着她,只盼着船赶紧到下一个港口靠岸,然后便改走陆路,不想再让织巧遭这份罪了。
织巧偎在矮榻上,脸色发白,还发了烧,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咳得止不住,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沈非念坐在旁边温声问她要不要喝点白粥垫垫肚子,她这都两日未进食了,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出事。
“我实在是咽不下去,姑娘,我拖累你了。”织巧摇摇头,愧疚不已,本该是她来照顾着沈非念才是,如今却累着沈非念为她操劳。
沈非念却嗔了一声:“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便好生歇着,赶紧好起来才是正事。”
织巧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又靠着枕头浅睡了过去。
她病情日渐恶化,沈非念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日夜担忧睡不好,祈求上天不要那般残忍。
可那日沈澜弦还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织巧患了血症。
沈非念清楚地知晓,这病还有一个名字,叫败血病。
她一时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哗”地掉下来。
沈澜弦叹气,与顾执渊闹成那样,不见她掉半滴泪水,如今却为了织巧哭成这般模样,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
“怎么救她?”沈非念泪眼婆娑地问沈澜弦。
沈澜弦盯着她默然片刻。
“说,无论怎么样,我都可以去做!”沈非念催声道。
“这海上来往得最多的,便是襄朝之人,他们对这种病多有经验。我可以续着她的性命,但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医好,若去到襄朝,或许……”
沈非念不假思索,立刻道:“改道,襄朝沧京!”
“你不再多考虑片刻?”沈澜弦大为不解,沈非念为了不去襄朝和所有人都闹翻了,摆明了是要跟那些人对抗到底,甚至跟顾执渊也撕破了脸皮,如今却这么轻易就换了决心么?
“考虑什么?织巧的性命,比什么都要紧。”沈非念给织巧掖了掖被子,又拔开她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心疼不已,若不是自己,织巧哪里会遭这份罪?她坚定地说道,“就去襄朝。”
沈澜弦一时语塞,怔然许久。
夜风里,沈非念抱着双膝坐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又包裹紧她纤瘦的身躯。头顶是无垠的星空,繁星璀璨不知人间忧愁。
天高海阔,月朗星明,一人独坐。
这般看去,沈澜弦才惊觉,其实沈非念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
在别的小姑娘待字闺中憧憬着大好的人生时,她在一片狼籍的光景里艰难独行,浮浮沉沉。
那些换作大人也未必能挑得住的重担,她一个人担住了不说,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此刻的夜色寂寥,披了她满身。
所以她才那么在意织巧吧,在意那个从始至终一直跟在她身边,陪着她,守着她,无条件信任着她的小丫头。
“夜间风大,你这般吹着容易着凉。”沈澜弦解了外袍披在沈非念身上,像是想掩去她一身的落寞。
“多谢。”沈非念紧了下外袍,仍自望着海面,“我记得,你在襄朝有旧人,此去你倒也正好去见见。”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那位旧人,是我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