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宗文抬眼看向纸醉金迷的远处,高楼悬灯,飞檐挂彩,轻歌曼语,一片奢迷景象,繁华气派。
“她赌这世间总有人不会为物质所改变,不会沉溺于贪婪欲望,不会因权利泯灭良心忘却初衷,她和我说,金钱绝非万能,财富可以腐蚀一切,唯独不会让人性丧失尊严。”晏宗文似悲似笑地问沈非念,“你说她可不可笑?”
可沈非念的内心只余悲凉。
这哪里可笑?
这是至高无上的理想。
这是完美无暇的愿景。
这是难以实现的奢望。
她的娘亲,是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
可这个世界,容不下这样的人罢了。
她选择了沈仲德,一个初见时干干净净,后来满身污秽的龌龊之辈。
她输得彻彻底底。
她的死亡可能是由万种外力促成,但真正让她死去的,是她的理想之花彻底枯萎,再无求生欲望。
但这样的理想,这样的愿景不该被玷污。
这个已经足够靡乱的世界总要有一些清高不可污的人存在,方显得这个世界有黑有白。
而自己呢?
自己大概和她是两个极端。
她是理想主义者,自己则是个现实得不得了的务实派,从来很少相信人心,更没有像她那要豪赌一场的勇气和魄力。
也绝不会轻易考验人性。
万分可悲,自己和晏宗文是同一类人。
但是沈非念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不能因为自己是个恶劣之辈,就污蔑高尚之人,嘲讽凌云之志。
“若您是想将我当作她来培养,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沈非念站定,看着晏宗文的背影说道。
“你当然不是她。”晏宗文笑出来,“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她的女儿。”
“那你还让我上岛?”
“是不是她的女儿有何干系,你是你,是沈非念,我看中的是你的行事风格和手段本领,假若你是个废物庸才,就算是她把你送来岛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说起来,你前十三年都平平无奇,你看我找过你吗?”
沈非念失笑,是啊,真正的沈非念早就死了。
在那时候,可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死活。
这个利益至上,人心凉薄的世界啊,容不下一个废人。
“所以我在岛外所做的一切你都很清楚,包括段斯予的存在。”沈非念问。
“当然,你什么都好,就是经常在不该心软的时候迟疑不决。”
“比如说?”
“比如说乾朝皇帝他们设局要将你逐出国门,你大可奋起反扑,以你当时的能力足以让乾朝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到那时候,所谓皇帝也会求你收手回头,可你呢?”晏宗文笑了下,“你因为担心百姓会因此受罪,而选择了最艰难的法子。”
“所以你的建议是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你一直对他好,他反而不知感恩,你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所以哪怕你给乾朝带去了那么多的好处和利益,乾朝的百姓依旧因为一点点不如意和小事就对你唾骂有加。你完全有机会将自己塑造成救世之主的形象,但你没有,你错失良机。”
“踩在别人的骨血上塑造自己的光辉形象,这种事你经常做吧?”
“你要说得如此直白也不是不可,但我还是那句话,大多数人是不会记得你的好的,总要吃点苦头,他们才会长记性。本质上来说,人也是动物,你养猫养狗,难道不会驯他们吗?”
“你把你自己放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将众生当作你圈养的宠物?”沈非念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