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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施援手起拱石殿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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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恒随陈定来到北京西山山坡上的一座没有墓碑的荒冢前。

四下无人,只是远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农舍。

陈定拎着一个布袋和一把铁锨。

“小少爷,老爷就埋在此处。当年,老仆亲自给老爷和夫人下的葬。”

他拔去荒冢上的野草,培了几锨土,从布袋中取出黄表纸与贡品,将贡品摆在坟前,点上香。

朱恒跪下,磕了三个头,开始与陈定一起烧黄表纸。

他满面泪水,边烧纸边念叨:“爹,大娘,儿子看您们来了!十九年了,儿子不孝,今日才来给您二老磕头。”

十九年前,建文元年七月初四。

北平布政使张昺与北平行都司都指挥使谢贵、都指挥佥事张信在布政使司衙署议事。三人都脸色铁青。

张昺宣布:“燕王府长史葛诚密报朝廷,朱棣装病装疯,筹划谋反。圣上已下密诏,令我等抓捕朱棣全家,以及燕王府的有关属官,押解进京!”

谢贵雄赳赳地站起身:“好,谢某这就去点兵,立即将朱棣一干人等捉拿归案!”

六十四岁的谢贵字青萍,出身名门,乃东晋谢安四十世孙,太祖时因军功加封广威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为防燕王不轨,洪武三十一年建文帝专门将他与张昺调至北平,担任军政长官,旨在看住朱棣。

张昺道:“青萍兄,不要急,先坐下。听我说。”

谢贵重新坐下。

张昺道:“朱棣极为狡黠,又久经战阵,怕是早有准备,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谢贵胸有成竹:“无妨,朝廷察觉出了燕王的野心,已调走了他所辖的全部军队,并派都督宋忠屯兵开平,以防他异动。他此刻不过是一只剪去了爪子的病猫,不足为虑!”

张昺一向谨慎:“话虽如此,可小心驶得万年船,依张昺之见,还是该多做些准备,最好入夜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也好,”谢贵道。“既然张大人如此说,就依张大人的。我马上去布置城七卫和屯田兵,严守北平九门。今晚入夜,带上一千甲士,将燕王府围住,他朱棣纵有天大本事,也插翅难逃!”

张昺道:“青萍兄想的十分周到。你去布置吧,我们就定在亥时动手!”

一旁的都指挥佥事张信,目光游移不定。

谢贵对张信说:“劳烦张将军先遣人将燕王府看住,别让他跑了。我与张大人亥时到燕王府,与你会合。”

张信领命:“好,看住燕王府的事就交给末将了,二位大人放心吧!”

张信回到家便在堂屋里心神不宁地踱来踱去。方才布政使司衙署的秘密会议令他心惊肉跳。朝廷削藩,周王、代王、齐王、湘王、岷王,这些皇室亲贵,要么被废,要么死于非命,如今又动到了燕王朱棣的头上。朱棣可不比他人,曾经总领北方军事,战功累累,性格隐忍善变。朝廷开始削藩后,他一直在韬晦,甚至卧病装疯,可是明眼人都清楚,他是在暗中积蓄力量。那是一只佯睡的猛虎,凶猛异常,不动则已,一动必地动山摇!

丫鬟给张信倒了杯茶水。

张信坐下,拿起茶杯,又放下。茶杯被他碰落在地,茶水洒得到处都是。

丫鬟慌忙俯身擦拭,将碎瓷片装入托盘,低头退下。

张母走进堂屋,望着张信:“信儿,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娘,您告诉厨房,今晚早些开饭。儿子要出去。”

“出去做什么?”张母问。

“都司里的公事。”

张母仔细地打量着儿子:“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瞒不过娘的眼睛。”

张信忽然哭了,跪倒在母亲膝下:“娘亲,儿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母抱住他的头,抚慰着:“儿啊,你怎么啦?别害怕,跟娘说。”

“布政使张大人接到皇帝密诏,今晚要与谢将军,还有儿子,前去抓捕燕王!”

张母松开张信,直勾勾地看着他:“儿啊,这你可要想清楚了,缺德的事不能干。你爹在世时常说,王气在燕!”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燕王平日里待儿子不薄,儿子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娘相信你爹的眼光,”张母道。“娘也看出,燕王有胆识,有担当,是做大事之人。儿啊,人生就那么关键的几步,今晚你走出这个门,你的无妄之举,就有可能会招来灭族之灾啊!”

“娘说儿子应该如何办呢?”张信请教,母亲是个有胆识的女人,他相信母亲的判断。况且母亲的判断来自父亲张兴的见识,他生前曾任洪武朝永宁卫指挥佥事,对朝中人看得一向很准。

“去燕王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张母说。

刚到亥时,谢贵率领的都司兵马便已将燕王府团团围住。

张昺与一身戎装的谢贵骑在马上。甲士们高举着火把,刀剑出鞘。

燕王府的正门端礼门紧闭着。

张信骑马驰来,禀报:“二位大人,燕王府的对外通道皆已切断!”

张昺点点头:“瓮中捉鳖,开始吧!”

谢贵挥挥手,甲士上前叩门。

张昺高喊:“燕王殿下!我等奉旨请殿下,以及姚广孝等王府人员进京问话!”

大门内,燕王朱棣、王妃徐妙云、三个王子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以及身着黑色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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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的谋士姚广孝,紧张地站在院子里。

一身戎装的张玉快步走来,向朱棣禀报:“秘密调入王府的八百甲士已埋伏就位,单等大王一声号令!”

外边传来谢贵的喊声:“燕王殿下,快快将大门打开,否则的话,硬行闯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姚广孝对朱棣道:“大王,不要慌,张信报信说,都司出动一千兵马,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占不着我们便宜!擒贼先擒王,依计而行吧。”六十四岁的姚广孝法号道衍,是朱棣的文胆。

朱棣点点头。

“贫僧也与大王一道出去。”姚广孝道。

“大和尚方外之人,就不要涉险了吧。”朱棣道。

“他们点了贫僧的名,不见到贫僧,定会生疑。”姚广孝志坚如铁,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

“好吧,那就委屈大和尚一会儿了。”朱棣使了个眼色。

卫士上前,将姚广孝、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四人的双手缚住。

朱棣吩咐张玉:“你速去准备,听仔细了,摔杯为号!”

“喏!”张玉转身跑开。

朱棣看看徐妙云。徐妙云坚定地点点头。

朱棣低沉地下令:“开门迎客!”

端礼门缓缓打开。

朱棣领着被缚的三个儿子和姚广孝,走出大门。

一队都司士兵立刻拥上前来,将三个王子和姚广孝看押住。

朱棣道:“张大人,谢将军,张将军。本王愿意随你们一道进京面圣。本王的三个儿子和你们要的姚广孝也都在此,不知你们还要带走谁?”

谢贵对张昺冷笑道:“好好的,果然是装疯!”

他的话不错,自从建文帝削藩,挑朱棣的毛病,朱棣便开始犯病,特别是他三个扣作人质的儿子逃离南京后,他更是时时狂走于市中,夺人酒食,胡言乱语,或卧土中,终日不醒。张昺、谢贵入王府问疾,他大夏天的在火炉边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喊冷。在王府中他也嘴里含着树棍到处游逛,大家皆以为他真疯了。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张昺朝朱棣拱拱手。“燕王殿下,皇命在身,得罪了!”然后拿出一张纸。“名单上的这些人,都要解往京师问话。”

“好吧,”朱棣不屑再装。“王府的官员都在府里,请大人进去,按照你的名单,一一甄别。”

张昺与谢贵、张信交换了一下眼色。

张信道:“二位大人进去提人,末将在此看住这几个。”

张昺道:“好,我们进去!”

他与谢贵下马,带着一队都司士兵,走上前去。

朱棣一侧身:“二位大人请!”

张昺和谢贵等刚随朱棣走进端礼门,大门便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张昺警惕地质问:“为何关门?”

谢贵握住腰间宝剑的剑柄。

朱棣微笑着说:“关门打狗没听说过吗?”

“你……!”张昺气急败坏。

朱棣哈哈大笑:“张大人不识逗。孤的意思是,关上大门,免得有谁浑水摸鱼,趁乱跑掉。”

张昺道:“闲话少说,王府官员何在?”

朱棣道:“别着急嘛,去叫了,马上就都出来。”

徐妙云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名端着托盘的侍女,托盘里是茶壶和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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