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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晴薄日。一辆带篷的马车在北/京通往山东的路上行走,赶车人是田通。
他一甩鞭子:“驾!”
马儿踏着碎步,轻快地拉车向前小跑。
车内传出蒯祥的声音:“慢一点儿,通儿,咱们不着急!”
田通回过头:“知道了,师爷,您和师叔在车里眯会儿吧。咱慢慢走着!”
马车放慢了速度。
※
孙太后和天顺帝朱祁镇坐在仁寿宫中,喝茶。
孙太后道:“镇儿,你诛杀于谦,为何不知会娘一声?于谦可是保卫过北/京城的大英雄呀!”
朱祁镇道:“儿子杀于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母后也知道,于谦是景泰最为倚重的大臣。儿子复位,总要处置几个前朝之人,立威,否则的话,夺门迎复就没有合法性了。”
“为了你的合法性,就滥杀无辜吗?”
自父皇去世以来,二十多年了,朱祁镇从未见母后如此哀伤过。
“于谦并不无辜,他迎立外藩!”他强词夺理。
“迎立外藩,这话你也信?”孙太后转向身边的宫女。“把东西取来。”
宫女转身离去。
“母后让她去取什么?”朱祁镇诧异。
“过会儿你自己看。”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朱祁镇道。“母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不提行吗?娘心里愧得慌,接连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件事与母后无关。”
“娘若是早知你要处死于谦,一定会阻拦你。于谦冤啊!”
宫女端着一个盘子返回,盘子里是金牌和信符。
孙太后对朱祁镇道:“你看看吧。”
“金牌信符!这是哪家藩王的?”朱祁镇问。
“襄王的。”
“怎会在母后这儿?”
孙太后道:“你被执瓦剌时,大臣们商议由谁来出任新君,娘便让人从尚宝司把东西取了来,寻思着召襄王进京,作为一个备选。后来你弟弟登了大位,娘便把这事给忘了,一直没送还回去。直到昨日,收拾暖阁,才发现了它们,上面落满了灰尘,已经在那儿撂八年了!”
朱祁镇低下了头。
孙太后继续说:“你亲眼看见了吧?什么迎立外藩,完全是子虚乌有!”
“一朝天子一朝臣,杀几个前朝大臣,即便杀错了,也是为了社稷计!”朱祁镇仍然嘴硬。
“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了?”孙太后道。“就不怕天下人骂你昏君吗?”
“昏君总比窝窝囊囊看人脸色强。那种日子,儿子是过够了!”
“你呀,刚一翻身就变脸。龙椅,可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孙太后伤心地说道。
※
身穿商人衣袍的蒯祥和蒯钢、仆人装束的田通,一起走进东昌南集客栈。
柜台后面一个年近七旬的老板笑脸相迎。“三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蒯祥道:“怎么,不认识老夫啦?”
客栈老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蒯祥,摇摇头:“小店天天人来人往。年纪大了,不是每一位客官都记得住。”
“也难怪,快四十年了,容颜尽改,的确不好认出。”蒯祥道。
客栈老板大惊:“客官是……?”
“造石庙的。”蒯祥微微一笑。
“哎哟,是您哪!”客栈老板惊呼。“容老朽想想,永乐十七年,真的快四十年了!那年您走之后,此地好一通议论,都说来了个京城高手!叫……叫什么来着?”
“朋羊。”
“对对对,朋羊!”
“让您见笑了!”蒯祥道。
客栈老板道:“哪里的话,您上回投宿在了我家,是小店大大的荣幸!老朽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对了,您那回还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僮仆,他怎样了,可还好?”
“哈哈哈哈!”蒯祥大笑。“还记着哪?挺好,都挺好!”
“故地重游?您要住店吧?您这回住店,本店免房钱!”
“别价!房钱可免不得!”蒯祥道。“该怎么收您就怎么收,不能让您做亏本买卖!”
客栈老板道:“怎么会是亏本买卖呢?您不知道,自打这真武庙观造成之后,香客络绎不绝,我家小店的生意也跟着火了起来!”
蒯祥道:“那我也不能占您便宜。我们这次来,既是故地重游,也是会朋友。诶,说曹操曹操到,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