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纷纷围拢过来,悄声议论:“他又来了!”“昨日刚被抓回去,听说还受了刑!”
马亮叩首,哭喊道:“于大人!您在天有灵!马亮又给您送酒来了!大丈夫马革裹尸,您一路走好!喝马亮一壶酒!马亮和京营军的将士们永远念着您!”
他把酒壶高举向天,然后洒酒在地。
百姓们齐刷刷跪下,哭声一片:“于大人!您一路走好啊!”“北/京城的老百姓感您的恩,永远念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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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法无情。马亮再次跪在了校场上,赤裸着上身。他的后背上伤痕累累。
官兵们列队观看二次行刑。
曹吉祥亲临现场。如今的曹吉祥身兼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公、京营监军,几乎继承了他干爹王振当年的全部头衔,内廷中无出其右者。
曹吉祥呵斥:“大胆朵儿,你不知悔改,竟然又去东市祭奠钦犯于谦!你知罪吗?”
马亮答:“标下知罪,可标下更知做人要敬天敬地敬重忠臣!”
曹吉祥:“你还敢强词夺理!咱家能容你,军法不能容你!四十皮鞭,狠狠地给我抽!”
执法官抡起皮鞭,抽向马亮的脊背。
随着皮鞭的每一下抽打,观刑的官兵们由肃穆转为了愤怒。
官兵们纷纷央告:“曹大人,饶了他吧!”“马亮无罪!”
央告中暗含着威胁。
执法官放慢了节奏,看着曹吉祥。
“继续抽!一鞭子都不准少!”事已至此,曹吉祥无法退让。
马亮的后背血肉模糊。观刑的官兵有人在抽泣。
执法官终于收起皮鞭,转向曹吉祥:“大人,四十下,够数了。”
曹吉祥问马亮:“还再去不去了?”
马亮吃力地昂起头:“卑职发过誓,要接连祭奠于大人三日。马亮只要还有一口气,明日就还要再去!”
“你就不怕丢了你的吃饭家伙吗?”曹吉祥恶狠狠地问。
马亮答:“马亮是军人,违了军纪,要杀要剐但凭大人!可马亮也是个爷们儿,发过的誓就一定要践行!”
曹吉祥:“你……!”
“算了,爹爹,”曹钦劝道。“他一个粗人,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走吧。”
“给脸不要!”曹吉祥扔下一句话,然后在曹钦的搀扶下,悻悻地离去。
马亮倒在地上。众官兵一拥上前,将他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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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郎中陆昶在衙署公廨中办公。
一名衙役走进:“陆大人,礼部侍郎姚大人求见。”
“有请!”
片刻后,姚夔走进屋。
陆昶起身相迎:“姚大人,今日怎地想到来下官这里了?请坐,请坐!”
姚夔坐下,道:“我来是跟陆大人说件事情。”
“请姚大人赐教。”
姚夔道:“于大人被杀,姚夔刚刚听闻,罪名竟是阴谋迎立藩王?”
“是这么判的。”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姚夔连连跺脚。
“姚大人何出此言?”
姚夔掏出一份奏疏,递给陆昶:“你看看这个。”
陆昶看奏疏。“这是请求复立沂王的联名奏疏?”
“是啊,商辂大人起草的,”姚夔道。“陆大人请看,于大人第一个在上面签的名,姚某当时就在现场,亲眼见证。正月十六那日,群臣签完此奏疏,天色已晚,于大人便托我暂为保管,他准备次日早朝亲自呈给景泰帝。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呈递,便发生了夺门迎复。奏疏在此,证据确凿,所谓于大人迎立外藩,这是从何说起呢?”
陆昶问:“姚大人为何不早些将它拿出来呢?”
“于大人、王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从突然抓捕、草草审讯,到东市问斩,只用了短短六日。”
“这是徐大人的特别指示,”陆昶解释。“处置从速,夜长梦多。”
姚夔继续说:“十七日散朝后姚某一回家就忽然晕倒了,躺了好几日。能下床时,于大人他们已然身首异处了!是姚某对不起于大人啊!姚某没来得及早些作证!”说到动情处,不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陆昶劝道:“姚大人不必过于自责。主审官萧大人说的对,‘事出朝廷,承认是死,不承认也是死。’下官也非常清楚,于大人是大明朝的第一忠臣,国家的第一栋梁,于国于民,他当然是无罪的,非但无罪,而且有功,有大功!可是,有人要他死,他就必须死,就如同当年的岳武穆,莫须有之罪,索命风波亭,任人都无力阻止。即便姚大人及时拿出来这份证据,于大人他们仍然是难逃一死!”他参与了全程审案,深谙个中内情。
姚夔连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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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坐在京营军衙署中。
曹钦走进。
“怎么样?”曹吉祥忙问。“朵儿那小子又去了吗?”
“又去了。”曹钦回答。
“这个犟骨头!”曹吉祥恨恨地说。
曹钦道:“这回不光他自个儿去了,京营军的一众军官也跟着他去了,跪在东市刑场上,一起祭洒于谦,弄得观者如堵,惊天动地。”
曹吉祥惊惧:“这还了得?还有没有军纪了?”
“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曹钦问。
“这不是为难你爹吗?”曹吉祥道。“你说,为父还真把他们全都杀了不成?”
曹钦道:“众怒不可违。爹爹此时惩罚他们,只会把怨气全都引向咱们曹家。何苦来呢?力主杀于谦的,是徐有贞和石亨。”
“是这么个理儿。”
“再说了,这些军官是爹爹好不容易才培植起来的自家力量,咱们犯不上为了徐有贞和石亨,处罚自家弟兄。”
“那怎么办?”曹吉祥问。
“他不就是祭奠三日么,今日已是第三日了。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
“好吧,此事为父不过问了,为父不知道。记住了,钦儿,你今日可没来向你爹禀告过啊!”
“禀告了吗?儿子向爹爹禀告什么了?”
“哈哈哈哈!”曹吉祥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