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王道:“大哥说的对,我们瓦剌也是有脸面的,这事谁求谁啊?明朝必须得先提出请求,派使者来接,我们才好放人。否则,普天下都会小看了我们瓦剌,特别是一向与我们隔心的脱脱不花大汗。”
也先道:“好,就这么定了。明朝先提出,我们再放人。这是底线!”
伯颜帖木儿道:“臣弟有个想法,不知对与不对。”
“讲来听听。”
伯颜帖木儿道:“我们与明朝打了这么大的仗,双方互有胜负。脱脱不花大汗鸡贼,见风使舵,已经单独与明朝朝廷媾了和。我们瓦剌与明朝的关系却仍旧不明不白,这很影响双边的互市往来,吃亏的是我们瓦剌。我们不如也派个使者去北jing,与明朝和谈,先把两边的关系稳定下来,顺便摸摸对方的意思。倘若明朝朝廷提出来接太上皇回去,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就坡下驴。这样一来,既保全了我们的面子,又把事情办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看行,大哥!”萨日娜道。她赞同二哥,积极沟通总比被动等待强。
也先沉吟良久。“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派谁去呢?”
伯颜帖木儿道:“上回是完者脱欢出使的北jing,这回不如还派他去吧,轻车熟路嘛。”
“好吧,那就再派他去试探试探明廷的态度吧。”也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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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朝臣在皇宫午门处等候上早朝。
徐珵走到大家前面,高声道:“诸位大人!在下有一件事特此向诸位宣告!”
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他。
徐珵继续说:“从今日起,在下改名字了。在下不再叫徐珵,在下叫徐有贞了!”
朝臣们议论纷纷,笑声一片:“徐有贞?”“好不泱泱地改啥名字呀?”
徐珵全不理会大家的议论与嘲笑,径直走到王直跟前,作揖:“王大人,劳烦您在吏部给在下备个案,翰林院侍讲徐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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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帖木儿和萨日娜来见朱祁镇。三人在朱祁镇的蒙古包中一边喝奶茶,一边说话。
伯颜帖木儿道:“上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上皇。”
朱祁镇道:“二首领讲来听听。”
“我大哥已决定派完者脱欢为使,前往北jing与你们的朝廷议和,明日就启程。”
朱祁镇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这么说朕能够回去了?”
“还没这么简单。”伯颜帖木儿道。
“既然要和了,为何还不放朕回家?”朱祁镇问。
伯颜帖木儿道:“我大哥说了,上皇回去的事,得由明朝朝廷首先提出来,派人来接。”
“这也在理。”朱祁镇道。
“怕就怕你们的新皇帝不肯开这个口。”
朱祁镇沉默了好一会儿。“朱祁钰,他大概已经把金銮殿的龙椅坐热了吧。”
萨日娜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伯颜帖木儿:“女孩子家家,能有什么主意。”
朱祁镇:“让她说。”
萨日娜道:“上皇担心的是议和时景泰帝故意不提接回上皇,对吧?”
朱祁镇点点头。
“那就让朝中的大臣们督促他提。”
伯颜帖木儿问:“如何能做到呢?我们瓦剌与明朝朝中大臣之间并不存在沟通渠道啊。”
“不存在可以建立嘛。”萨日娜道。
“建立?如何建立?”伯颜帖木儿问。
“大哥派出的使者完者脱欢是明的,我们不妨再派个暗的过去。”
“暗的?什么意思?”伯颜帖木儿不解。
“我们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做我们的密使,悄悄前往北jing城,专门联络朝中重臣,述说上皇在草原的艰难,请他们联名上疏景泰帝,派人接上皇回去。”
“诶,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一明一暗,双管齐下。”伯颜帖木儿点头。
朱祁镇道:“还是郡主冰雪聪明。好法子!”
伯颜帖木儿道:“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密使到了北jing去找谁呢?”
“二哥不是能与吴瑾说上话么?”萨日娜道。“他也是咱直性子的蒙古汉子。二哥给吴瑾写封信,请他在朝廷重臣中间做些工作,让他们劝说景泰帝接上皇回家。”
“朕觉着可以,吴瑾办事牢靠。”朱祁镇道。
“可是,见到吴瑾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伯颜帖木儿道。“听说他已经袭了他父亲的恭顺侯爵位,督操三千营。侯门深似海,戒备森严。我们瓦剌尚为明朝的敌国,北jing城抓奸细唯恐不及,我们的密使如何能进得去他的恭顺侯府呢?若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朱祁镇想了想,道:“有了!你们还记得朕的厨师高般吧?”
“当然记得,”伯颜帖木儿道。“他与喜宁一同前往北jing,把喜宁送上了刑场。”
朱祁镇道:“高般其实并不叫高般,高般是他的化名。他是工部营缮司的一名木匠,真名叫蒯钢,是太仆寺少卿巧鲁班蒯祥的儿子。”
伯颜帖木儿笑了。“上皇如此憨厚,没想到还埋下这么一枚棋子!”
“朕可没埋什么棋子,”朱祁镇道。“这完全是机缘巧合,别忘了,这个人是你给朕送来的。”
伯颜帖木儿道:“这倒没错。我只是在说笑,上皇莫介意。接着讲。”
朱祁镇道:“二首领的密使到了北jing城,不妨先去找蒯钢,让他联络吴瑾与密使见面。或者,索性让他的父亲蒯祥直接联系朝中大臣,王直、胡濙、高谷,这些元老对朕忠心耿耿,在朝中说话都很有分量。”
“这个办法不错,大约行得通。就这样吧,此事我立刻去安排。”伯颜帖木儿道。
萨日娜问:“二哥准备派谁做密使呢?”
“还没想好。”
“小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皮儿马黑麻。他此前曾多次出使过北jing,认识不少明朝朝堂上的官员。”
朱祁镇道:“这个人朕知道,他是你们的一个平章。早年他出使北jing时,朕与皇祖母一道接见过他,还赐与他冠带,给过他一个都指挥佥事的头衔呢。他是个西域回回,对吧?”
“上皇真是好记性。”萨日娜道。
伯颜帖木儿道:“小妹推荐的好,皮儿马黑麻的确合适,他长年周旋于东、西蒙古之间,办事一向有分寸,且深谙游说之道。再说了,他高鼻深目,不是瓦剌人长相,不妨扮作一名西域商人,到了北jing城不会被怀疑成瓦剌奸细。他又曾多次担任过使者,有经验,与明朝朝廷上下都能过上话。只可惜,他此刻人在脱脱不花大汗的王廷,不知何时方能回来。”
“马上就能回来。”萨日娜道。
“你如何知晓?”伯颜帖木儿问。
萨日娜道:“我从答鲁城回来时,路上遇见了他。我的马快,先行一步,估摸着这一二日他便到失八儿秃了。若是你们觉着可以,我与二哥就去路上迎迎他,让他先别回这里,直接前往北jing城。”
“朕看行。”朱祁镇认可。
“那就这么定了!”伯颜帖木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