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奏道:“于大人力辞,一是他高风亮节,严于律己,二来也是瓜田李下,为了避嫌。近来朝堂上不断有人敲边鼓,攻击北jing保卫战中的功臣。比如右副都御史罗通,陛下也知道,他守居庸关有功,因嫌自己受赏少了,便在上疏中说:‘若今腰玉珥貂,皆苟全性命保爵禄之人。’意指于谦、石亨等功臣。”
“荒唐!”朱祁钰道。“罗通这个人朕清楚,虽说文武双才,但爱说大话,遇人辄谈兵,心胸狭窄,人品很差。莫把他的话当回事!”
王直奏道:“翰林院学士刘定一嘴巴更刻薄:‘德胜门之战,迭为胜负,互杀伤而已,虽不足罚,亦不足赏。于谦自二品进一品,天下未见其功,但见其赏。’”
朱祁钰道:“一派胡言!打仗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人影?”
“朝堂上如此嫉贤妒能者不在少数,”王直奏道。“其中的有些人简直是厚颜无耻了。”
“任他们说去吧,”朱祁钰道。“朕心中自有分寸。至于石亨,他推荐于冕,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封了侯,而比他功劳大的上司却未受封,他不好意思,才上这道疏的?”
“陛下睿智。”
“朕明白了,”朱祁钰道。“于谦也是唯恐人家说他们将帅勾结互保。不过,石亨的推荐,并非没有道理,有功不赏,天理何在?这样吧,不要再问于谦了。吏部直接发个文,招于冕进京,授他副千户。”
“陛下皇恩浩荡,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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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坐在帐中喝闷酒,脸色很是难看。
喜宁在一旁伺候。
也先道:“这个太上皇,长行市了!我家小妹如花似玉一黄花闺女,上赶着嫁他,他反倒拿起了架子,说什么回京之后再考虑。这意思是先让我送他回去,再认我这个大舅哥?忒滑头了!”
喜宁道:“大王说的没错,这里面一定有政治上的考量。”
“如此一来,倒弄得我和小妹丢人现眼!”
喜宁道:“大王息怒。太上皇也许是觉得郡主女中豪杰,唯恐降不住她。倘若大王送给他几个别的女子,说不定他就笑纳了呢。”
“别的女子?”
“是啊,让瓦剌女子伺候他,逐渐控制他,就算控制不了,至少也能在枕边随时掌握他的所思所想,报给大王。何乐而不为?”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也先道。“小妹的事情先往后搁一搁,你给我物色几个色艺俱佳的瓦剌姑娘来,我要让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二十几岁的男人,正是烈火烹油的年纪,我就不信他不食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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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与石彪叔侄两个在家中喝酒。
石彪端起酒杯。“侄儿恭喜叔父受封武清侯,升任提督总兵,执掌团营!侄儿敬叔父一杯!”
他祝贺叔父,其实有一半是在祝贺自己,他本人也已因北jing保卫战英勇杀敌,升任了都指挥佥事。
石亨喝了一口酒,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叔父封官授爵,仕途畅达,理应高兴才对,为何闷闷不乐呢?”石彪诧异。
石亨叹了口气。“你叔父的热脸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此话怎讲?侄儿愚钝。”
石亨道:“你不知道,前些时日你叔父在朝堂上大大地丢了一回脸。”
“这又是从何说起,叔父?”
“你叔父推荐于大人的公子于冕担任府军前卫副千户,反引来于大人的申斥,说你叔父身为大将,未举荐一位隐士,提拔一名兵卒,以补益军队国家,只推荐了他的儿子。”
“于大人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不识好赖人么?好心当做驴肝肺!”石彪为自己的叔叔大呼不平。
“谁说不是!自此以后于大人便再不拿正眼夹你叔父了,他大概是把你叔父划入了宵小的行列。”
石彪道:“叔父,您甭怵他!于谦那是装!他儿子于冕如今不是一样进了京,当上了副千户?”
“是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呸!”仗着酒劲,本质上是个粗人的石亨开始嘴里不干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