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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后与钱皇后所指望的外朝,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留京摄政的郕王朱祁钰在文华殿欲与大臣们商量当前形势的对策时,殿内的大臣们却哭声一片。
朱祁钰道:“诸位大人,不要哭了!皇帝被俘,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当下的局势是,也先必定乘胜前来攻打北jing城。大家都说说,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没人回应他,大臣们只是一味恸哭。
蒯祥悄声对于谦道:“怎么都这样啊,国难当头,这些国家栋梁怎地只知道哭啊?”
于谦轻声道:“一个个都滑头得很,先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以示忠心。皇帝被俘,国将不国,当然要先哭一通再说了。”
一个声音打破了满殿的哭声,是徐珵。
“臣夜观天象,发现星象有变,斗柄南指,天命已去。为今之计,唯有南迁,我大明朝方可避过此难!”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一句话。大家都长着眼睛,这几天人心惶惶,不少京城富户与官员家眷在逃往南方。
年轻的摄政王惊住了,他发不出一言,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徐珵。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李后主的《破阵子》:最是仓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真倒霉!刚刚执政一个月,难道自己命中注定就将成为那个放弃大好河山、把祖宗陵寝丢给敌虏的人吗?想到这里,他满头冒汗。
徐珵继续阐述:“江淮乃太祖发祥之地,朝廷退至南京,以淮河为防线,据江南之富庶,养精蓄锐,待瓦剌军疲,再一举反攻,事半而功倍!”
蒯祥大感意外,他不禁想起当年徐珵第一次来他家,论及北jing城如何如何好,南京城如何如何王气被泄。言犹在耳,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唉,看来世上不变的只有变化。
突然,身边一个洪亮的声音有如惊雷:“妄言南迁者,该杀!”
说话的人是于谦。
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他。
于谦道:“北jing城乃天下根本。若就此迁都,大事必然不可挽回。诸君莫非忘记宋高宗南渡偏安的结果了吗?”
吏部尚书王直挺身而出:“于大人说的对,老夫支持!”
吏部乃六部之首,而七十岁的吏部尚书王直也是留守京城的文臣中资历最深的一个,他出身名门,学问也好,是群臣的旗帜。他的话很有号召性。
礼部尚书胡濙道:“于大人言之有理!太宗皇帝把陵墓安排在北jing,就是向子孙宣示不再迁都之意!”
作为宣宗皇帝托孤的五大臣之一、此次正统帝亲征前所指定的两名留守尚书中的一个,七十四岁的胡濙在朝堂上与王直同样有着一言九鼎的话语权。
新晋内阁阁臣、大才子商辂附议:“商辂也支持于大人,我朝生死存亡之际,绝不能逃跑!”
几位有影响的重臣一经表态,风向立刻一边倒,大臣们纷纷跟随:“对,不能迁都!”“别听徐珵妖言惑众!”“胆小鬼!”“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朱祁钰松了一口气。
徐珵没料到自己的好心提醒会遭到大家的群起攻之,十分尴尬,只好低下头,任由众人指责。
司礼监太监兴安见状,朝中官张永使了个眼色。
张永上前解围:“徐大人,您先回去吧。”
他连拉带扶,将狼狈的徐珵领出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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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帖木儿将蒯钢带至朱祁镇的蒙古包前时,袁彬正在帐房外捡拾树枝,做烧火的柴禾。
伯颜帖木儿道:“袁校尉,我给你家皇帝找来个厨师。”
他解开蒯钢手上的绳索,推上前。
袁彬问:“你是厨师?会做什么?”
“会弄几个南方菜。”蒯钢回答。
“听见没有,会做南方菜。让他试试,看合不合皇帝的口味。人我给你留下了啊。”伯颜帖木儿说罢,重上马背,一溜烟跑开。
袁彬上下打量着蒯钢。“我看着你怎么有几分眼熟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蒯钢,字必武,是太仆寺少卿蒯祥的儿子,”毫无城府的蒯钢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无半点保留。“我在营缮所做木工。你说面熟,也许我们在皇宫里的修缮工地上见过。”
袁彬惊喜地说:“哟,原来是蒯鲁班家的螟蛉啊,失敬失敬!我叫袁彬,字文质。你知道吗,家父袁忠,与令尊熟得很。宣德元年,他们一起在乐安共过患难!”
“你爹是袁伯伯?”蒯钢喜出望外。“我爹时常说起他来,说他有勇有谋,十分仗义,救过我娘!他老人家可还好?”
袁彬道:“正统四年家父回江西老家养病,两年后过世了。我就是袭的他的缺。”
蒯钢深为惋惜:“老人家走了,可惜只闻其名,我这个晚辈甚至无缘与他老人家见上一面。”
“老一辈的交情,没想到我们竟在这里续上了!”袁彬道。
“缘分!”
“提醒你一句,”袁彬道。“你在这儿就不要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以免瓦剌人打你主意,他们正缺好手艺的工匠呢。你不如换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