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了一程,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袁彬一人。人困马乏,他的战马终于扑倒在地,口吐白沫。
袁彬勒住缰绳,跳下马背。“陛下,请骑臣的马!”
“不跑了!”朱祁镇拣了一个高处,就地盘膝而坐。“哪边是南?”
袁彬抬头望望天上的星星。“陛下正对的就是南方。”
“好,朕就坐在此处,面向着朕的北jing城!”
“陛下!”
“不要说了,天子死社稷!”
那么多的人因为他的愚蠢与固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已无颜再见到自己的臣民。
“好,臣陪陛下!”袁彬大步走到朱祁镇身边,手持宝剑,昂首挺立。
过了一会儿,赛罕王手下的一对瓦剌兄弟带着几名番兵经过,哥哥是个牌子头。他们一眼看见坐在地上的朱祁镇君臣,围了上来。
“大哥,”弟弟道。“这个坐着的家伙,身上的金甲不错,咱们把他杀了,将金甲剥下,孝敬给王爷吧!”
“别价呀,”哥哥识货。“金盔金甲,一定有些来头!还是把人带回去吧!”
众番兵一拥而上,将朱祁镇和袁彬擒住。
※
夜晚,赛罕王设在土木堡以西雷家站的行营中火把通明。这里本是明朝设立在怀来城西的一所驿站,被瓦剌人占领。刚刚从战场撤下来的赛罕王正在此喝酒吃肉,庆祝胜利。
牌子头两兄弟押着朱祁镇、袁彬君臣走进。
“王爷,我们给您带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俘虏。”哥哥将朱祁镇推上前。
赛罕王上下打量着朱祁镇,问:“你是谁?”
朱祁镇昂首挺胸,气定神闲:“你又是谁?是也先,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罕王?”
赛罕王大惊,吩咐手下:“快,把那个早前抓到的小太监带进来!”
片刻后,喜宁被带进行营。他见到朱祁镇,慌忙跪下,高呼:“奴婢拜见皇上!”
赛罕王赶紧起身向朱祁镇施礼。“不知天朝皇帝在此,请受赛罕王一拜!”
他命人将皇帝带去安歇,然后急令小番:“速去飞马将那颜请来!”
一个时辰后,也先、伯颜帖木儿、大同王、孛罗、博罗纳哈勒等一众绰罗斯氏核心贵族齐聚在赛罕王的行营中。
赛罕王对也先道:“大哥,大明朝的皇帝被我们俘获,大哥看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也先道:“这次出兵本来只打算教训教训明朝朝廷,没想到竟然抓住了他们的皇帝,歪打正着啊!不过,这倒成了个烫手山芋。杀了他吧,必定会与明朝结下大恨,日后两边将战事不绝。留下他呢,那不是养着个白吃饭的吗?你们都来说说,如何处置好?”
孛罗道:“臣弟以为,大明朝廷如此侮辱我们,我们索性就此将这个皇帝杀掉,让他们永远心生恐惧!”
博罗纳哈勒道:“五叔说的对,父王不必担心与明朝结怨,杀了就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这位小王子仍在为上回的相亲受辱而恨恨不已。
大同王附和道:“对,杀了他!”
伯颜帖木儿力排众议:“臣弟以为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也先诧异。
“大哥想啊,”伯颜帖木儿道。“如此混乱的场面,数万明军着刀的,着箭的,踩死的,压死的,这个皇帝却毫发无损,说明长生天尚未抛弃他。留着他肯定会有用!”
“嗯,也有道理。”也先犹豫着。
站在行营门口的喜宁弯腰屈背地走上前来。“大王,能否允小的说句话?”
也先瞥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奴婢喜宁。”
“王振身边的一个太监,”赛罕王解释。“刚刚俘虏的。”
“你有什么话要说?”也先问。
喜宁道:“大王得了个宝贝,岂可轻易丢弃?”
“宝贝?什么宝贝?”也先不解。
“大明皇帝呀!”喜宁道。“大王您想啊,皇帝是大明朝的一国之尊,他在大王手里,大王要什么,朝廷不就得给什么吗?”
也先茅塞顿开。“嗯,是这么个理儿。那就把皇帝留下来吧!”他转向伯颜帖木儿。“这个皇帝就由你来看管吧?”
他把这个宝贝俘虏交给自己的二弟并非心血来潮,在绰罗斯氏兄弟中,伯颜帖木儿最通汉文化。
“臣弟遵命!”伯颜帖木儿随小番去领大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