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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吴莹的儿子朱祁钰也已经四岁。
宣德帝朱瞻基来陈符家看望自己的外妇,他一边与吴莹说话,一边逗弄他的二皇子。年届中年的皇帝只有两个皇子,这一个虽为庶出,但一样是他的骨肉,令他牵肠挂肚。
“钰儿,叫父皇!”朱瞻基摸着孩子圆圆的脑袋。
孩子怯生生地望着他。
“叫父皇呀!”
孩子躲去到吴莹身后。
朱瞻基道:“这孩子,如此怯场,哪里像我们朱家之人?你给朕过来!”
孩子在母亲背后抓着她的衣襟,几乎要哭出来了。
吴莹道:“好了,陛下就别难为他了。来人!”
一名宫女走上前。
“带钰儿去外边玩吧!”
“喏!”宫女领朱祁钰走开。
朱瞻基道:“钰儿见了朕连父皇都不叫,我们父子未免太生分了些。”
“这不能怪孩子,”吴莹道。“钰儿性格柔弱,陛下总也不来,他一年到头难见到陛下,乍一见难免认生。”
朱瞻基道:“我们毕竟是父子,血脉通着呢。这样可不行。朕不如带他回宫去吧。”
“陛下千万别带他走,”吴莹道。“钰儿是臣妾的命根儿,臣妾与他相依为命,他在哪儿,臣妾在哪儿,我们母子绝不分开!”一向温顺的吴莹唯独在儿子的事情上寸步不让。
朱瞻基道:“到宫里对钰儿只会有好处。隔代亲,朕让他跟着他皇祖母。”
“太后娘娘不能只认孙子,不认孙子他娘。我们母子不进宫,就住这儿!”吴莹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朱瞻基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对待这孩子,舍不得,放不下。你也得为他的前途想想啊,他终归是皇子!”
“皇子不皇子臣妾不管,臣妾只知他是臣妾的娃,是臣妾身上掉下的肉!我们母子不求富贵,但求一生平安!”
朱瞻基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跪着了。朕不带他走,此事从长计议吧!”
“谢皇上!”
※
蒯祥一家回到苏州府吴县香山鱼帆村不觉已经两年多了。办完父亲的丧事后,这位闲不住的巧鲁班就开始在家乡开办讲习班,培训有志于提高技艺的年轻工匠。
此刻,他正站在自家院子里,给十几名当地的年轻人授课。他的颌下已经蓄起了短短的胡须。丧期不剃须,二十七日守孝完毕后,他索性把胡子蓄了起来,毕竟已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不再年轻。
墙上挂着三张图,图上画着各种式样的屋顶。
学徒们坐在下方,每人面前一张小案,案子上有笔墨纸砚。
蒯祥道:“今日讲讲宫殿建筑的屋顶。你们谁知道图中的这几种屋顶都叫什么?”
一名年轻学徒站起。“我知道。”
“好,那你就说说吧。”蒯祥的授课是启发式的,循循善诱。
“这第一张图中的屋顶叫做庑殿顶。”年轻学徒道。
“没错,庑殿顶。你解释一下它的样式。”
“庑殿顶的样式为四出水的五脊四坡式,即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共五条脊组成。屋顶有四面斜坡,所以又称五脊顶,或四阿顶。如图中所示,庑殿顶又分为单檐与重檐两种。”他不紧不慢,讲得也算有条理。
“说的对,”蒯祥道。“庑殿顶是皇宫建筑最高等级的屋顶样式,而重檐又比单檐更为高贵,比如紫禁城里的奉天殿与乾清宫。庑殿顶的正脊两端饰有鸱吻,知道鸱吻是干什么用的吗?”
年轻学徒摇头。
蒯祥道:“鸱吻为龙的第七子,喜吞火,把它安在房脊上,图一个防火。你们也知道,皇宫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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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结构,很容易着火的。”
“鸱吻防火,那三大殿怎地还被火烧了呢?”年轻学徒问。他的问题引起下方一阵轻轻的笑声。
“别跑题,”蒯祥道。“今日说的不是三大殿遭遇火焚,说的是宫殿屋顶。”
年轻学徒吐了下舌头。
蒯祥道:“除了正脊两端的鸱吻,庑殿顶的垂脊上还饰有仙人走兽,排在最前面的一个是仙人骑鸡。”
“这仙人骑什么不好,骑龙,骑凤,为何偏偏要骑鸡呢?”年轻学徒不明白。
工匠们叽喳议论:“是啊,是啊,为何要骑鸡?”
“问得好!”蒯祥道。“鸡属酉,而酉在十二地支中属于西,金位。金能生水,水在殿顶,也有防火功效。”
“哦,如此深奥!”年轻学徒似有所悟。
“那是当然,皇宫乃至尊之地,每个物件皆有讲头。你们看,”蒯祥指点着图纸。“仙人走兽后面跟着九个神兽,而奉天殿的规格最高,神兽多了一个,有十个。考考你,说一下这些神兽的名字吧。”
“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鱼……”年轻学徒顿住了。“最后一个不认识。”
蒯祥转向大家:“有认识的吗?”
学徒们皆摇头。
“最后一个叫行什,”蒯祥道。“行什者,老十之意。它是雷震子的化身,有防雷作用。”
“又长见识了。”年轻学徒道。
这时杨青拄着拐杖走进院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退休在家,时不时来蒯家坐坐,特别是蒯家院子里开班授课的时候,他常常现身说法,向学徒们传授自己的经验。
“杨叔!”蒯祥朝他点点头,然后又转向年轻学徒。“再说说第二张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