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祥一边站起身一边忧心忡忡地说:“皇帝去看他二叔了。”
“那又怎样?”田铎问。
“皇帝刚刚杀了他六百多口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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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郁闷地在逍遥城的花园中独自散步。
遥遥传来太监的高喊声:“皇-上-驾-到!”
他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笑话吗?朱高煦站定。
宣德帝朱瞻基在陈符和数名侍卫的护拥下,缓步走了过来。
朱高煦跪迎:“罪臣朱高煦恭迎圣驾,恭祝圣上金安!”
朱瞻基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说:“二叔免礼!”
朱高煦站起身。“请皇帝入内说话。”
朱瞻基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二叔就陪朕在花园里走走吧。我们叔侄俩唠唠家常。”
“好啊,皇上请!”
朱瞻基与朱高煦在花园中信步慢行。
“二叔在此还住的惯吗?”朱瞻基和颜悦色地问,他今日的心情与天气一样,格外好。
朱高煦答:“戴罪之身,住的惯住不惯又能怎样。”
“二叔若是缺些啥东西,尽管开口,朕会派人给二叔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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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陛下就给二叔送本书来吧。”朱高煦没头没脑地提出。
“送书?二叔想看什么书了?”朱瞻基一时没弄明白。
“听说陛下新写了本书,叫《东征记》。二叔很是好奇,想一睹为快。”
“这本书二叔就不必看了吧。”
“怎么?怕二叔看了添堵?二叔不会添堵。陛下杀了二叔六百四十口子部下,二叔都释然了,一本小小的书,又算得了什么?二叔只是想知道,陛下在书中究竟把二叔写成了什么样子。”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既如此,回头朕着人给你送一本来。”朱瞻基怏怏道。
两人走过一片湿地。朱瞻基放慢脚步,避开泥泞。
“大侄子,小心些,地滑。来,把手给二叔!”朱高煦朝朱瞻基伸出手去。他已经不称朱瞻基陛下,而改称大侄子了,这本身就是不敬。
朱瞻基对他的改口很是不快,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朱高煦的耳边忽然回响起儿子方才的话语:还有呢,爹的那个侍女,吴莹,也被朱瞻基收了,在回京城的路上收的。你说一个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急吼吼地临幸自己亲叔叔身边的女人。这也太下做了吧?
他热血上涌,头脑一片空白。他手上一扯,脚下一个绊子,将朱瞻基钩倒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朱瞻基先是发懵,然后彻底怒了。他一边往起爬,一边高喊:“大胆!你要干什么?”
朱高煦怒斥:“我今日索性摔死你这个不仁不义、言而无信的昏君!”
这一刻,他又找回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个性飞扬的自己。
几名侍卫飞奔而来,将朱高煦摁住。
陈符也跑了过来,扶起满身泥水的皇帝。
“皇上,您没事吧?”
朱瞻基狼狈不堪,指着朱高煦:“你……你……!”
朱高煦仍在挣巴,几名侍卫摁也摁不住。
朱瞻基想起出西华门时,蒯祥指挥工人搬运的太平缸。
“去!到外边把蒯祥叫来,让他的人抬过来一口铜缸!”朱瞻基声嘶力竭地下令。
陈符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蒯祥和田铎带领着工人们来到逍遥城花园,工人们抬着一口大铜缸。
朱瞻基气急败坏地说:“将这厮给朕扣在缸底下!”
蒯祥走到被侍卫死死摁住的朱高煦跟前:“委屈您了,殿下!”
他做了个手势,工人们抬着铜缸上前。
蒯祥用请示的目光看看皇帝。皇帝点点头。
蒯祥凑到朱高煦耳边,轻声道:“为了妙锦姑姑!”
朱高煦一脸惊愕。他没来得及说话,三百斤重的大铜缸便把他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底下。
朱瞻基望着被朱高煦拱得动来动去的太平缸,忿忿地说:“给脸不要!”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大铜缸忽然晃动着离开了地面。力大无穷的朱高煦,竟然把铜缸顶了起来!他顶着三百斤重的大缸,却什么也看不见。大缸东倒西歪地四下里打转转。
朱瞻基忍无可忍,喊道:“把他给朕摁住!”
众侍卫上前,奋力摁住大缸。
“去,弄些煤来!”朱瞻基吩咐蒯祥。
蒯祥使了个眼色,田铎带着工人们去运煤。
朱瞻圻闻讯而至,趴在铜缸上,痛哭流涕。
“爹!爹!”他转过身,跪倒在朱瞻基跟前,抱住朱瞻基的腿。 “陛下!大哥!求求您了,饶了我爹吧!”他的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皇帝的龙袍上。
朱瞻基皱起眉头。“还不将他拉走!”
两名侍卫上前,拎小鸡子似的将朱瞻圻拖开。
“煤来了!”田铎和工人们用小车推来两车煤炭。
“堆在缸上!”朱瞻基恶狠狠地说。
工人们将煤炭倾倒在铜缸上,重压之下,铜缸逐渐不再晃动。
“点火!”朱瞻基下令。
侍卫用几根劈柴点燃煤炭,先是小火和浓烟,然后火焰越来越大。
被侍卫摁住的朱瞻圻早已哭得死去活来。
陈符凑到皇帝跟前:“陛下,烟大,我们走吧!”
朱瞻基转身离去。他的脸上交织着仇恨、怅惘与伤心的复杂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