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师父是说住到王瑜的弟弟王彤家里?”
“正是。妙锦姑姑曾有恩于王家,你和秋红也与王彤本人打过交道。师父相信妙锦姑姑的眼力,王家人是可以托付的。”
秋红道:“没错,我们在王家落过脚。王彤是个本分人,妙锦姑姑帮了他,他极为感恩,总想报答。”
“所以嘛,古语说的好,但做好事,莫问前程。妙锦姑姑栽下的树,轮到我们乘凉了。”蒯祥道。
正说着,巷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行人来到小院门口。借着朦胧的月色,蒯祥认出,是朱高煦和他的随从。
“汉王!”他轻声惊呼。
大家赶紧贴身在墙上,隐藏于黑暗之中。
只见朱高煦翻身下马,向院门走去。卫兵行礼。朱高煦走进院子,院门随即关上。他的随从在门外守候。
蒯祥思忖着说:“这个时候,他来此做甚?”
“八成是来寻欢的吧。”徐果随口道。
“别胡说!”郭文英瞪了他一眼。
徐果没领会出郭文英的意思,继续说:“刚才我俩围着小院转,就听见叮叮咚咚的琵琶声,歌舞升平啊!”
蒯祥的脸上变了颜色。
郭文英忙说:“琵琶也不是小芹姑娘弹的,没听说她会弹琵琶。”
田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蒯祥道:“好了,都别瞎咧咧了。幸好方才没鲁莽,不然就真捂里边了。走,先去王家。田铎!”
“徒儿在!”
“你带路。”
“是,师父!”
※
蔡小芹和吴莹坐在城北小院的上房中,吴莹在给她弹琵琶,弹的是《十面埋伏》。
门开了,汉王朱高煦走进。
吴莹放下琵琶,起身施礼:“大王!”
朱高煦一边坐下,一边问吴莹:“怎么不弹啦?大老远的就听见你的琵琶声了。方才弹的是啥曲子?《十面埋伏》吗?”
“是,大王。”吴莹回答。
“弹什么不好,偏弹这个不吉利的败亡之音!”朱高煦瞪眼。
小芹打圆场:“《十面埋伏》是有名的琵琶古曲,何来不吉利?”
“你们不知道朱瞻基正在杀向乐安吗?”朱高煦道。“吴莹你这是咒孤霸王别姬不成?”
吴莹失色:“奴婢不敢!”
“大王息怒,”小芹柔声相劝。“大王只听出了四面楚歌,却没听出项王的英雄气概。陶渊明言:‘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项王就是刑天,虽败犹荣。”
朱高煦的脸色和缓了些许。“项羽是英雄?”
“当然是英雄,”小芹道。“所以李清照才赞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河东。’”
朱高煦朝吴莹摆摆手:“好了,你出去吧。孤与小芹姑娘说几句话。”
吴莹松了口气,屈身施礼,退下。
小芹道:“大王有什么话,还要避人?得,没人了,可以说了吧?”
“这两日姑娘可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吗?”朱高煦问。
“动静?没有啊。这儿安静极了,芹儿能听到的只有莹姐姐的琵琶。”
“没动静就好。”
“听大王的意思,像是出事了?”
“出事谈不上,孤只是不放心。”他想起那天枚青所报蒯祥就在乐安城里。
“大王有什么不放心的?芹儿这里好着呢。”
朱高煦道:“要开战了,所以孤有些忐忑。”
“与朝廷开战?”小芹心里一咯噔。“这场仗非打不可吗?”
“非打不可。朱瞻基御驾亲征,正率领着二十万征讨军杀向乐安。”
“你们至亲骨肉,这又是何苦呢?”
“这种事你不懂,好了,不说这个了。孤这些天仔细想了想,觉得实在不该把你搅到这种乱局中来。孤想通了,决定放你走,给你自由。”
“放芹儿走,给芹儿自由?此话可当真?”
“当真。”朱高煦一脸虔诚。“如今孤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人的快乐不应该建立在另一个人的不情愿上。”
“那芹儿这就收拾东西。”尽管朱高煦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有些出乎她意料,也令她有几分感动,可她仍然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
“不差这几日吧?朝廷的大军已经逼近,据斥候报告,双方军队已有小规模接触。路上到处是乱兵与难民,危险得很。这样吧,等形势安定下来,孤一定打开大门,亲自礼送姑娘。”
小芹疑惑地点点头。
朱高煦站起身。“好啦,孤只是路过这里来看你一眼。见你没事,就放心了。孤还有紧迫军务要处理,就不打搅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说罢,转身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