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点的是土豆,大个的是红薯。”
秦鹿带着儿子离开暖房,“栽种之前需要先育种,此时育种的时间有些晚,今年得重新搭建两处玻璃暖房,没有驯化的外来品种,须得精细些才行。”
在府内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点的地方,秦鹿抡起䦆头开始翻地。
“夫人,使不得,交给小的们吧。”不远处,几个正在除草的汉子赶忙跑上前来。
秦鹿摆摆手,“这片地暂且用不着你们,各自去忙吧。”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见秦鹿坚持,他们也没说什么。
“现在正是种植春玉米的时候,你去找人寻些草木灰来洒在地里。”
韩镜应了一声,招呼远处的几个汉子抬几框草木灰来撒入地里。
这天下午,秦鹿翻地,韩镜端着小竹篮在地里撒草木灰,母子俩一只忙活到黄昏,才精疲力尽的回到主院。
沐浴过后,众人围在餐桌前,听秦鹿说起这一路的见闻。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身边的人却犹如听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不由得对那广袤且无人探索的地方心生向往。
探寻未知,是人类骨子里自带的浪漫基因。
“在密林中,我和奶糖遇到了大蟒,那大家伙刚吞下一只鹿,撑得比我体型都要粗。长度大概有近十米,即便是没有进食,也有我的大腿粗了。”
男人们觉得震惊,素娘和婉娘则直接被吓得白了脸色。
秦鹿看着素娘,“你们成婚也有几年了,还未有孕?”
刚提及,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夫人,我现在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素娘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笑容柔软,满脸的幸福感。
秦鹿没忍住,拍手道喜,“那你可要好好的养着,咱们府里今年就要添丁了。”
“多谢夫人。”
之前没要孩子,主要是素娘的身体还没有调理好。
曾经她长期待在春风楼,为了让身段儿纤细,每日吃的极少,身体营养不均衡。
调养了这些年,总算是健康结实起来。
夫妻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筹备,总算是在正月里怀上了。
或许是身体调理的极好,也可能腹中的孩子是来报恩的,素娘几乎没有孕吐,晚上睡得也很安稳。
桑九对孩子的性别没有要求,儿女都可。
反正他们不会只生一个,过几年还要准备生第二个呢。
回到二楼房中,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秦鹿满足的喟叹。
好久没睡个舒服觉了。
用了两日将地打理好,秦鹿和儿子一块把带回来的玉米种下了。
秦鹿前两年不在府中,韩镜可从来没干过体力活。
这两日下来,他真的被累到了。
好在有武功在身,累坏是不可能的,就是觉得全身不舒服。
离开两年,再回来似乎没什么变化,秦鹿几乎日日都来往玻璃暖房内跑好几趟。
而另外新的两座暖房也在搭建中。
府内的人听说夫人带来了高产作物,都特别好奇。
“娘,什么时候能吃到?”
“三四个月就能成熟。”秦鹿在上面淋了一层水,“成熟后给你吃几个,我还得留下继续栽种,日后可以在全国推广,可不能让你吃光了。”
韩镜:“……”娘,我没有那么馋。
“看看生长情况,肃州府这边的气候,一年可以收获两茬。”
低头看了眼儿子,笑道:“你的事有进展了吗?”
“太子一年前身死,陛下将他的儿子册立为皇太孙,遭到群臣的反对。文武百官分成两派,分别支持三皇子和五皇子,当今皇后作壁上观,暂时没有动静。”
“世家呢?”秦鹿盯着和儿子在府内闲逛。
“世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私下里几乎都要打起来了。”韩镜声音含笑,表情愉悦,“我在京都那边烧了一把火。”
秦鹿搂着儿子的肩膀,“心眼儿不少。”
“娘不问问吗?”韩镜道。
“不问。”秦鹿觉得没必要。
让她赚钱,甚至在商场何人勾心斗角可以,可让她筹谋国运以及天下局势,她不觉得自己远胜于儿子。
这小子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到北境大军中,还能远隔千里搅弄京都风云,不得不说是天生的谋略家。
抓起儿子的手,也是长成大孩子了,手指修长笔直。
“儿子,有些事情需要用到谋算,可这谋算却不能随便用,要把握好一个度。”
“娘放心吧,儿子明白。”
秦鹿和儿子手拉手,边走路边甩动手臂,“那就好。”
得知秦鹿回府,田通判和王县令带着儿子上门了。
查看完种子的出芽情况,秦鹿回到主院,这俩人已经在这边等候。
“见过秦夫人。”见他进来,两人忙起身向秦鹿见礼。
“嗯。”秦鹿走到主位坐下,“两位大人坐吧。”
胡言给秦鹿倒了一杯茶,静静的站在旁边。
“这两年,府里也劳烦两位大人帮衬了。”
田通判忙道:“秦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公子年少有为,我等并未出什么力。”
这是实话。
自秦鹿出门游历,田通判的确是想帮秦府一把,说不得秦夫人知晓后,感念他的帮忙,发发善心便为他解毒了。
可谁能想到,秦夫人在时,府内四平八稳。
等秦夫人离开,小公子掌管府内一切事物,反倒让他更加胆战心惊。
这哪里是个寻常的孩子,那身气势没有个几十年的底蕴,怎能养的出来。
秦府按理说,只是个寻常的白身。
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如何养出这一身压迫感的。
让他委实不解。
“你这儿子,调教好了?”
田通判一脸尴尬,田论站在旁边,也是手足无措。
“之前是我鲁莽,仗着家世形式多有不周,还请秦夫人恕罪。”
见他似是真心悔过,秦鹿也不再揪着不放。
“日后且小心行事,我与你母亲皆为女子,养出个儿子却动辄调戏良家女子,若是再犯,我便打断你的手脚。”
“是。”田论赶忙行礼,“断不会再有下次了。”
几年前,他爹回府后,将他拎到祠堂,直接动用了家法。
供在祠堂的戒尺,生生被敲断了,纵然母亲在旁边如何哭诉求情,父亲都未曾停手。
从出生到现在,那是父亲第一次对他动怒,而他经此一事,在榻上趴着睡了近三个月。
时至今日,屁股上都留着好几处戒尺留下的疤痕。
田论不敢想象,若是再有下次,他说不定要被父亲给打死了。
这两年倒是安分下来,文不成武不就的,暂且如王鸿那边,留在临仙楼里做了个掌柜。
有他镇着,府城的官宦子弟,几乎都要给几分薄面。
能做到他父亲这般的通判一职,背后岂能没有靠山。
“既然无事那边回去吧,还不到给你们解毒的时候。”
两人也不敢啰嗦,和秦鹿道别后,一起离开了。
走出秦府,两人回头看着高大的城墙,心内百感交集。
“王大人,听秦夫人的意思,日后会帮咱们解毒。”
王县令点头,“就是不知要等到何时。”
现在还不到解毒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秦夫人还要差遣他们做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为何不提?
在其他地方或许没那么大的能量,可只要是肃州府范围内,两人都能解决。
想不通,也就不再废那个脑子。
**
宁凤章来信了。
韩镜看过后,一脸的无语。
信中说他即将说亲,而对方居然是陈家女。
这个陈家女并非陈景卓的妹妹,毕竟陈家家主三个女儿早已成婚,此女乃是陈氏一族的族老孙女儿。
韩镜摊开纸,在上面将近亲结婚的危害列举出来,浏览两边后,晾干折叠塞入信封,让府内的人送了出去。
几日后,宁凤章接到了韩镜的信。
等他读完,真就无法维持想来的淡定。
“来人。”
管事推开书房的门进来,“郡王爷。”
“备马,去陈府。”
一路来到陈家,门房看到宁凤章走出马车,连通禀也不需要,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不许旁人领着,他熟门熟路的找到在书房中的舅父。
陈家主看到他来,笑着让人落座,
“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宁凤章把韩镜的信递给他,“舅父,您看。”
陈家主狐疑的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三页信纸,上面写满了近亲成婚的危害,看的陈家主彻底懵了。
“自母亲过世,舅父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我本无心爱女子,娶谁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不同。不过近亲成婚若真如韩镜所言,此时须得慎重考虑。于我于那女子没有危害,却能祸及到下一代。”
陈家主不是个托大的,更不是个霸道的。
自妹妹离世,他算是把这个外甥当做半个儿子看待。
如今不剩几年便要加冠,正好族中有适龄的女子,只等他三年守孝结束,便为两人订婚。
仅仅是订婚,成亲须得等到宁凤章加冠才行。
而那女子今年不过十二,再有四年便能及笄,两人正好可以成婚。
四年时间,不需要着急。
这也是陈家主接到族长的信,那边说着女娃儿自小被精细教养,可堪大妇。
“那便放下。”陈家主并不生气,“你如今不足十七岁,陈家男子皆是加冠后成亲,等再过两年忆亲也不迟。”
宁凤章躬身道谢,“多谢舅父。”
“傻孩子,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胞妹不在了,这孩子府中也没有长辈帮忙操持,他的婚事必然要落在自己身上。
“宗族那边我会修书一封说明情由,坦白说,那边与河西郡王府门不当户不对,我是没想到你居然在最初不拒绝。”
宁凤章笑道:“刚才说过,我并无心仪之人,娶妻只是想帮我打理后宅,只要性格端庄,处事有度,出身并不重要。”
“若出身不足,如何能练就出圆滑的处事。”陈家主笑道:“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
“听舅父的。”此次舅父肯为他出头,就证明比起宗族,自己在舅父心里更重要,日后对妻子的人选,他也能放心了。
舅父舅母势必不会为他说一个不合格的妻子。
“我去寻表哥说说话,不打扰舅父了。”
“去吧,中午留下来用膳。”
“好。”
寻到陈景卓,他正在房中和二表哥下棋。
“哎哟,郡王爷大驾光临呐。”陈二公子戏谑着与他打趣。
“过来和舅父商议亲事。”他在旁边坐下,也没隐瞒今日过府的目的。
陈景卓道:“宗族那边我很少接触,也不知那五姐儿的长相和为人如何。”
“我见过。”陈二公子道:“长得倒是不错,论相貌和二妹妹差不多,读过几年书,是女则女诫之类的……”
宁凤章一听,摇了摇头,“如此,推拒了也好。”
“怎么,你推了?”陈景卓笑了,“父亲如何回应的?”
“舅父说他帮我和族里言明详情,我对妻子的家世没什么要求,舅父却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若最初我干脆拒绝,舅父早帮我回复宗族了,他还奇怪我为何没有反对。”
两位表哥没忍住,哈哈大笑。
“那边这些年一直折腾,陈家在朝中算是半隐半退,家里都没什么可惜的,族里却插手太多,不知轻重的东西。”陈二公子可谓什么话都敢说。
宁凤章看着棋局,道:“我本想把自己即将定亲的消息告知韩镜,结果那边给我回信,详述了近亲成婚的危害,舅父看后,也被震撼到了。”
“危害?”陈二公子挑眉,“什么危害?”
“就是会有更大可能生下痴儿,甚至有可能是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是连体的婴孩。”
两位公子沉默。
许久之后,陈二公子幽幽道:“大哥,你可知翠玉巷的王婆子?”
“自然,祁州府数得着的稳婆了。”陈景卓点点头,“为何提及此人?”
“数月前,这王婆子失足跌落到自家井中,淹死了。”
陈景卓知晓这位二弟,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一个与陈府无甚关系的人。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到此人,背后必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害死的?”
“我听吴老四提过,常家大少奶奶临盆,结果孩子没有保住,一尸两命。”
陈景卓拧眉思忖,“常家大少奶奶是常夫人的亲侄女。”
“就在为常家大少奶奶接生后当夜,王婆子死在自家水井里,而常家大少奶奶难产一尸两命,这背后不得不令人生疑啊。”
陈二公子修长的手指悬在棋盘上,将指尖的黑子落下。
“说不得那大少奶奶生了个怪胎,被常家给暗中处理掉了。”
此言一出,陈景卓和宁凤章都愣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景卓拍拍宁凤章的肩膀,“切记,纵然结果不足一成,你也莫要娶陈家女儿。”
宁凤章默默点头。
在这之前或许无所谓,现在却不能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燃起三炷香,感谢韩镜这封信来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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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是什么?”
韩镜拎着一个小布包找到秦鹿。
她看了眼,“花生,肃州府春季过了栽种季节,等秋季再种。”
这是她在找寻土豆的时候意外发现的,量不算多,只能种几十株。
她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晒干了,此时被她很好的储存在布袋里,等六七月份的再种上。
“花生为何物?”母亲此行带回来好几样,难道产量都很高?
“可以生吃,还可以煮着吃炒着吃腌着吃,这东西量不多,须得多栽培几年,等日后种的多了,用来榨油吃。”
秦鹿将落花生成熟后的样子画给儿子看,“出油率很高,比起油脂味道清香,做膳食味道很好。”
“你也知道,咱们府内吃的油脂,炒制的菜放凉后便会凝固,花生油不会。”
韩镜看着手里小小的布袋,没想到成熟期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娘,此物产量几何?”
“这个产量不算高,和水稻差不多。”毕竟古代的条件摆在这里,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肥料,亩产三四百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