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燃着黑火的粗壮手臂攥住虚凡脖颈的刹那,即化作滚滚黑烟涌入虚凡鼻孔。
虚凡木木呆呆的双目化作蛇瞳,嘴里亦探出了毒牙,整张面孔都隐约变得偏阴柔了些,细看之下,竟然与天蛇法王有些相似。
种种异象覆映虚凡之身。
不过片刻又都平静下去。
虚凡除了样貌偏阴柔了一些之外,别无任何其他的变化,他恢复了木木呆呆的表情,僵尸一般坐在虚真身畔。
“弟子一定竭尽全力。”
虚真双手合十,面色沉凝如铁。
上师这一手运作,看似是协助他,实为监视他。
只怕这次的差事,他没有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去!
——
尸陀院。
层层尸骸如山一般堆积于四下,形成了此修行正院隔绝四面的墙壁。
人皮如毡铺于地面,人筋带着干涸血迹缠绕于枯树之上,枯树树枝上,挂满了一颗颗人头。
万类众生身首分离之相、溺水而死之相、火烧相、四分五裂相、衰病而死相尽数在这座修行正院之中一一呈现。
尸陀院,乃存想人身种种恐怖死亡相,以破除己身迷障,追见修行真知。
如此尸山骨海、血池肉林之景,正是为了专门助力尸陀院僧众修行而设,至于这无尽尸骸从何而来?
——俱是凡夫俗子自愿牺牲,供奉大佛,最终形成如此图景!
自愿或不自愿,总归是心佛寺说了算的。
尸陀院弟子在尸山血海之中来回穿行,久居于此种恐怖环境之中,他们虽已经习以为常,但亦在不知觉间受环境的影响,人人身上都透发出一种阴沉黑暗的气息,眼神宛若死人。
正院居中有一座人皮毡房。
房屋外在看似狰狞恐怖,内里却以白色漆料粉饰,日日点燃檀香以熏化,是以屋内暗香浮动,反而没有屋外那般恐怖。
进入此间,人之心神便不自觉受隐约香气影响,变得沉静下来。
金刚亥母‘招娣’盘腿端坐在房屋一角,她身前有一众尸陀院弟子聚集,都来听尸陀院首座法王‘无色界法王’训示。
“两日之后,金刚试便正式开始。”
“本座为尔等新入门弟子,皆指定了引路师兄,届时你们跟从引路师兄做事,大抵能平安渡过此次金刚试。”无色界法王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响动,但这声音流入诸僧众耳朵里,却没有一个人敢不听从的。
僧众们轰然应是。
那无色界法王又道:“新入门的弟子可以散去,自去精进修为,为金刚试做准备。”
他话音落地,新入门的弟子,不论正觉次觉,皆往毡房外走,‘招娣’亦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时,被无色界法王叫住:“虚景,你且留上一会儿。”
“是。”
招娣神色平静,轻轻应声。
留下来的老底子——俱是正觉真传上师趁着此时,将目光投向招娣,眼神不乏玩味、探询之意。
招娣开悟了金刚亥母本相正觉真种,而今时山门之内,尚且未有为金刚亥母专门设立修行正院,以传续其道统。
所以菩提院便令招娣先留在与金刚亥母气息相近的尸陀院内,待到日后拿出具体方案之后,再看是不是让她搬出去,独立成院。
她相对于尸陀院诸僧众而言,乃是一个十足的外来者。
众僧对于外来者,总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自觉可以依仗着点什么,欺侮于外来者。
这些时日,想要要挟招娣与之双修者、欲要将招娣炼作法器者、无故挑衅者暗里已经来了一波,但都被招娣打发了去。
但那些事情都发声在暗处,招娣的名声总算未有传扬开。
眼下毡房内,这些真传弟子尚不清楚招娣事迹,总归抱着与先前那波被招娣打发了的人一般无二的心思。
“招娣,今次金刚试,菩提院的意思是你可以自行选择去或是不去。
你是何想法?”无色界法王乃是一个瘦若骷髅的僧人,他头戴鸡冠帽,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向招娣。
招娣闻言心头微动,沉吟了片刻以后,道:“金刚试弟子总不能免去的,这次不去,下次也总归要去,是以弟子觉得还是去吧。”
她未想到,菩提院会给自己这样优厚条件,可以自行选择参与或是不参与此次金刚试。
招娣想到自身不去,恩主也总归要参与此次金刚试的,到时自己与他共同入试,还可以协助他一二。
是以最终还是选择参加此次金刚试。
不过,菩提院给自己自由选择参与此次金刚试的机会,乃是因为自己是金刚亥母座下唯一法脉真传弟子,但他们为何要给这个机会呢?
此次金刚试莫非与以往不同?
越想招娣便越觉得此次金刚试不同寻常,应当与恩主提前通一通气。
自己参与了这次金刚试,很可能就会出现金刚亥母人间唯一法脉真传就此断绝的情况?
“好,这是你自己决定了的。”无色界法王听到招娣回答,没有多说,而是道,“你既然决定参与此次金刚试,便也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听一听吧。
有些事情,本座须与你等着重交代一下。”
“是。”诸弟子轰然应声。
招娣又坐回了角落。
“施恩大法会上,本寺未来佛子已经明确出世,极可能会出现在此次金刚试之中。”无色界法王开门见山道,“届时,金刚试中,可能有诸多正院围绕佛子展开厮杀,你死我活!
你等须要注意,莫要参与到此次征伐中去。
独善其身便可。
否则,一旦参与其中,便是劫数加身,极可能陨落在这次金刚试中!”
无色界法王将此事说得极其严重,诸多弟子闻言,尽都神色凛然,但他们内心究竟是何心思,外人却也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