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原本被白清渠握在手中的白瓷茶杯掉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碎片。浅褐色的茶水溅到他如雪的衣摆上,留下了几点醒的水渍。
他定定地盯着一地碎瓷片看了许久,仍保持着执杯姿势的手指不自觉地轻颤。
许久,他终于如回神一般,轻声开口:“今日扰了殿下雅兴,还望殿下见谅。”
今日这一出,倒让萧烨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客气道:“今日邀国师出游,实在是本王考虑不周。国师大人为我大周殚精竭虑,还望国师保重身体。”
“嗯。”
白清渠低低应了一声,由陈伯搀扶着走出了画舫。
萧烨目送白清渠离开,右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让成峰先将大夫送出了画舫。
“你觉得白清渠今日这一出有几分可信?”
成峰略一思索,道:“属下听闻国师身体向来不好,不久前还惊动了宫中的御医,想必方才的大夫所说应当不假。”
“既然这样,那便容他再苟活几日,你派人暗中盯着他,若是发现他有威胁到我们的计划,那就送他一程。”萧烨冷笑一声,他等得已经太久了,任何企图挡他路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是。”
——
陈伯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清渠上了马车,这才担忧地问他:“大人,要不将白大夫叫回来吧,马上就要入冬了,老奴担心......”
“陈伯,您别担心,我没事。”白清渠此刻已没了方才的一脸病色,温和地看着陈伯。
陈伯一脸惊讶又带着庆幸:“那……那您方才……”
白清渠但笑不语,轻轻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马车刚在国师府前停稳,半夏便兴冲冲地从里面奔出来,手里举着封信兴高采烈道:“大人大人,白先生说最迟再有一个月他就能回来了!”
陈伯替白清渠打起车帘,半夏赶忙上前扶着她下了马车。
日头已偏西,熔金似的日光带着未尽的暖意,照到了所有光线能到达的地方。
秋分过后,天气便黑得愈发早了,不过刚过戌时,国师府内便已处处掌了灯。
用过晚膳后,白清渠倚在窗边借着烛光翻看着前朝留下来的卷宗,直至双眼微微发涩,她才揉了揉太阳穴,唤了半夏进来替她备衣沐浴。
国师府内有一池温泉,一年四季都涓涓地流着温热的泉水。
据说当年太子和三皇子萧奕都有意在此处建府邸,但都被大周皇回绝了。后来国师府选址时,白清渠一眼便相中了这块地儿,那时她刚刚替大周平息了天灾,大周皇只好遂了她的意。
温泉池不大,不过一丈见方。池边铺设着洁白的暖玉,池上氤氲着浓郁的水汽,白雾缥缈,倒有几分瑶池仙境的味道。
白清渠沐浴时向来不喜欢有人服侍,故而便嘱了半夏在外面侯着。
四下无人,清浅的月光落在池沿,清辉流转。
繁琐的外袍悄然落地,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青丝散落腰间,漆黑如墨。
皓月之下,素瓷为肌,白玉作骨,是再传神的笔墨也书写不出的圣洁。清澈的池水漫上腰间,沾湿了如锦缎般的长发。
泉水滑落,似珠玉落盘。烟水浩渺,雾气弥漫,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但下一刻,池中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自水中一跃而出,只见衣袂翻飞,不过片刻便已穿戴整齐。
她抬眸望向国师府内某个方向——有人触动了府中的阵法。
国师府位置颇为偏僻,京中所设守军相对薄弱,初时总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企图摸进府中。
若是寻常小贼一类倒也伤不到白清渠,但为了保护府中一众老弱妇孺,她便在府中各个出入口设下了阵法,但凡有人触动法阵,她就可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这些阵中又设有幻阵,虽无甚杀伤力,但若是普通人陷进去,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只不过,今日造访之人,在阵法发动的瞬间便有所察觉,只是惊动了她,却并未被幻阵困住。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尽是警惕之色。
虽然府中的阵法极为简单,不过几粒石子儿,几株花草便可成阵。但可在阵法发动瞬间便察觉并成功避开,要么就是在阵法上造诣极深之人,要么就是至少玄阶修为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