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李良沉默着,那个相框的背后也曾经是一个年轻人对着自己的世界的叛逆,他父亲和母亲都是国画老师,说是国画世家也不为过,可他却在最年轻的时候选择拿起了麦克风,站在聚光灯下,站在电视屏幕里。
“我心里的艺考不是为了上个大学。”陆喻抬头看向窗外:“这是很多人追梦的道路,包括我,艺术,从来就没有目的性。”
“你...说的很对。”李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什么时候他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不,甚至还要隐隐高出些,他的面容还如同初见时的那般清秀,可眼前没了眼镜,头上没了兜帽,但眼里有光。
如果让李良再选,或许他真的不会选择当一名艺考教师,但现实就是这样,它像个疯癫的幻术师,最喜欢的事就是张冠李戴,最喜欢看大家屈服在它淫威下的卑怯样子。
陆喻,真的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喜欢跟在他后面的小弟弟,不再是一个人执拗的保护自己内心的小男孩,也不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疯批。
他不纯粹?他或许才是最纯粹的人。
“你今天说的这些,让哥很吃惊。”李良点上一根烟,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没长大。”
“谁都不能一直当小孩子,我早就成年了。”陆喻笑着说道:“比起年龄,人的成长更像是一个破壁的过程,你在那道墙之后,那道墙替你遮风挡雨,替你打造一个你需要的理想乡,可人终归要走出去,去打碎他,然后就是跟真正的现实交手了,无论是被打趴在地上,还是顶着脑袋前进,总比在墙后面当傻子坐以待毙好。可能成长也就是你踢碎了那道墙的瞬间。”
“你还记得当时你来我这里的样子不?”李良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那会你是真孤僻啊,我都怕你心理有问题。跟人也不说话,说话语速快得要死,跟几条狗搁后面追你似的。”
“记得,我都记得。”陆喻弹了弹烟灰:“那会你还挺精致,不像现在这么邋遢。”
“毕竟是招待学生家长。”李良把自己的油头往后拨了拨:“说实话,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弟弟看。”
“弟弟长大了,兄弟,真的,”李良靠在椅子上,笑着叹了口气:“那会你就像个拿着ak47的小男孩,根本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有什么。你带个兜帽怯生生的,完全看不出来后来你那么疯。”
“去吧,兄弟。”李良脸上带着笑容:“既然做了,就要做的漂亮,我真的很期待未来有一天你站在全世界面前的样子,很期待。你会让人大吃一惊的。”
“我不想让谁大吃一惊。”陆喻轻轻说道:“我要我活的肆意,活的等我七老八十了我不会跟孙子孙女吹一些我本来应该做得到的牛逼。”
阳光照进浓雾里,雾里的人还是那么些人,阳光还是那阳光,一切都没有变,只是需要被人拉起来的小男孩站了起来,站的那般挺拔,那般肆意。
陆喻走出了办公室,走过那走过无数遍的楼道,他走在自己的光里,就算周围全是黑暗他也能看的见道路。
楼道里那是集训时最后演出的照片,每一届的都有,陆喻站在正中央,一身黑色的长袍,那是他当时的戏服,他手里拿着麦克风,脸绷的很直,几乎不敢看向台下。
“你好,陆喻。”他微笑着冲照片里那个紧张的男孩。
你要的路我找到了,我会帮你走下去,也是帮我走下去。
...
程缨坐在床边,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她找了其他人帮她代班。
手机上是母亲安慰的话语,可那话里却充满了对她未来的担忧。
她最无法面对的也最害怕面对的就是母亲失落却依然充满着关切的眼睛。
父亲并不支持她去那么远的城市参加艺考,是从来都柔柔弱弱的母亲坚持要为她的梦想保驾护航,那个女人似乎从来没那么强硬过,但现在她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看到母亲的目光。
她低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呢?
她做不到那样洒脱,却不知道,陆喻的洒脱是无数个沉沦痛苦且麻木的夜晚换来的,黑夜中的呜咽没人能分辨的清,因为此起彼伏的哭嚎太多了。
要不要像他说的那样,去不顾一切一次? 程缨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卸下了礼貌和礼节的她永远感到疲乏,她背上的目光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