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易跑到杨子焕他们所在的帐篷中,看着依旧眼冒绿光的几人,“还没熟?这玩意儿这么扛煮?”
大锅咕嘟咕嘟的冒泡,热气升腾,溢出的香味许是因为老黄所调之酱的缘故,便是闻着,都让人忍不住舔着嘴皮,迫不及待。
几人看向许小易,许小易换了一身衣服后,显得精神利索了些许,就是太瘦了些。
还没等他们答话,许小易拿着勺子便从锅中捞起一片蛇肉,用手送进了嘴里,“还不错,也能吃了。”
许小易话音落后,李佑言急忙拿来碗筷,也不知道还吃不吃得下,倒是咽了咽口水。许小易先盛了两碗,把勺子递给李佑言,“你们在这吃,我去另一个帐篷里吃。”说完便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蛇肉火锅跑了出去。
留下帐篷内几人不明所以。
杨子焕看着跑出去的许小易,若有所思。
“我滴个乖乖,这辈子我也吃过好饭菜,就是,就是,就是没吃过这样的,太好吃了。”吕三幺端着碗简直都能留下泪来。
“舅,真的,我感觉我还能吃两碗。”肉有点烫,李佑言在口中翻腾着蛇肉模糊不清道。
“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那位还勉强保持着仪态的教书先生在嚼了又嚼咽下一片蛇肉后,便忍不住吟了一句书上描写美味的词句,只觉得用来形容这等美食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子焕与吴叙只是低头吃着,也不说话,吴叙是天性如此,话少的可怜。而杨子焕想的是已经死去的司辉哥,才刚刚相逢,便又天人相隔。他便沉默着,缓缓一口一口吃着从未吃过的食物。
生死在沙场这里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死去的人也不知是否真的投胎转世,喝了那碗应是不会烫嘴的孟婆汤,便成了另一个人。
可还活着的人却是还陷在身边之人死去的悲伤之中,虽未有寻常之人那般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想经历这种情绪。
他们会咧开嘴笑着说,嘿,这老小子前天还跟我吹一个能打八个呢,今天才打了四个,四个都没打过,让他别老是吹,这下好了,铁定跑地下跟鬼差吹嘘自己一个打八个去了。
得,说不定过两天爷下去还能瞅见那王八蛋呢,哈哈。
若是有酒的话,说这话的人会是仰头一口饮尽,突然就不说话了。
将生死看淡的豪情会冲淡些许低沉,可悲伤决计是不会有半点消退的,这世间很多事都只是表面风轻云淡,拂去那风,再将云拨开去,怕不只是波涛汹涌,乱石激荡。
……
白榆看见急匆匆的少年端着两副碗筷许是火锅的食物进来,新换的衣服也被雨淋湿了,走到她身前就讲一碗递了过来,“那个,尝尝,应该还可以。”
“其实是围着锅捞着吃才好呢。”少年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白榆也没听懂,负于身后的双手却已经接过了少年递来的碗筷。
许小易找了个坐的地方盘起腿,便开始吃了起来,那畜牲的肉还不错,就是没个底料,味不够。
也还好了。
老黄调的酱倒是派上了用场。
一会儿给老黄也端一碗,就是可惜老黄已经没有这个口福了。
许小易与老黄相识也仅仅是几日而已,可老黄的死还是对许小易有着不小的触动。
杀了那么多人,老黄还是死了。
许小易此时的心绪有点乱,无力感与难过变成了碗里的佐料,血腥味还是停留在身上。
他留下来只是不想那几个人死,他想着大家都活下去就好。
不是说他在历经灰暗之后仍是蠢笨到了天真的地步,而是在孤儿院的那些岁月也教给了他伸手,在某些时候,在某些人前,伸出手。
许小易抬起头看了一下白榆,白榆也在看着他,还未动筷。
“吃啊,真的还可以,你要坐这里吗?”
“吃完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许小易想知道北境在哪里,青山远不远,走的话会不会要很长时间?
要不要询问一下师父的事迹呢?
“哦,好。”白榆感觉自己有点发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看着眼前的少年出了神。
白榆本是不想坐的,又觉得站着吃很奇怪,这碗里的食物看起来不怎么样,算了,毕竟是这少年的一番心意,还是吃一小口吧。
她便将背负的剑放在一侧,坐在了许小易的对面,双膝并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蛇肉放入嘴中,缓缓嚼了起来。
肉有点硬。
味道也算不上很好,有些微辣。
就是,奇怪,还想吃一口。
许小易将之前的低沉压了下去,狼吞虎咽一般就席卷了那碗不正宗的所谓蛇肉火锅,连着汤一起。吃完还舔了舔嘴,再用手背擦了下。
之后就眼巴巴看着叫白榆的少女,想着她也快点吃完,自己好问些话。
白榆刚开始还吃的挺淑雅,有着仙人的从容不迫,不知怎的突然间也不顾许小易看着我,成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完了。嘴里塞得满满的,鼓起了腮边,嚼得也费劲起来。
许小易倒是觉得这般吃法的女孩子,挺顺眼。
好吧,也有点可爱。
若不是此时情绪低下,他会笑起来。
白榆费力嚼着嘴里的蛇肉,有些许羞恼,她酷爱吃食,尤其是俗世饭菜,甜点之类。吃相也被师父说不太雅观,她也不管。方才许小易看着她,她便不想像往前一般,学着一些师姐细嚼慢咽,好生别扭。
哼,你看就看,我就是这么吃的。
她发觉自己有些奇怪后,便比往常更不顾姿态,往嘴里一个劲的塞,于是就塞多了,此刻嚼起来有些费劲。
白榆也不嚼了,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她将碗筷放下,腕间白光一闪,一块手帕便出现在手中,白榆将嘴擦拭干净,手帕又随着白光一闪便不见了。
许小易看的一愣一愣。
“乖乖。”
“你说什么?”这少年老是说她听不太懂的话,许是地域语言的差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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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在想要不要站起来,他还要问问题,哼,就看在那一小口的,嗯,火锅的份上。
一碗不一碗的不重要。
就是一小口。
“额,没什么,那个,你知道北境的吧?”许小易问道。
“北境?自然是知道的。”白榆有点疑惑,这少年总不至于连山河划分都不清楚吧。
“那你给我讲讲北境呗,是不是挺远的。”许小易按下心头的激动,挠了挠头。
白榆看着许小易有些忍俊不禁,之前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哦,对,我叫许小易,小就是那个大小的小,易是容易的易,不容易的易。”许小易也想起来之前问她名字的时候忘了也报一下自家姓名,失礼了。
“那倒底是容易还是不容易呢?”白榆眨着眼问道,清澈的眸子晃得许小易些许失神。
许小易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你还是讲讲北境吧。”
白榆看着少年又挠了挠他的短发,还有着一撮呆毛立了起来。
她略微顿了一下,“北境是妖国与四域的分界处,算是仙门与妖国可以各自休战的屏障吧。不同于其它地域,那里几乎全是剑修,即便是三岁幼子,也会手执木剑于街巷之间上演一场如同剑仙一般阵仗的剑比。我有幸曾随师父去过北境。那里很特别,不像平常仙门一般与世俗脱离。我还看见过那位几乎算得上剑仙之下第一剑的前辈,他在一处酒前喝着酒,骗一个手拿木剑的孩童的偷家里的钱去给他买酒喝,醉醺醺地说会教孩童天下一流的剑法。”
“结果惹来一位妇人,许是那孩童的母亲,发现自家孩子偷钱给人买酒喝寻了过来,拿着那孩童的木剑竟将那位前辈打地如同落水狗一般仓皇而逃。”
许小易听得入了神,“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之后我随师父便回苍梧了。”白榆也有点可惜,今日想起来也还会忍不住笑起来。
那可是堂堂堪比剑仙一般的仙门前辈啊,竟被一个寻常妇人拿着一把木剑打得落荒而逃。当时她也没有觉得那一幕有多荒唐,就好似在北境,仙人与凡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高高在上,没有人俯视苍生。
许小易催到,“接着说啊,还有什么?”
白榆闻言倒是不知再说些什么了,北境的事那么多,她到底要说什么,又要从哪里说起嘛!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吗?”白榆瞪了一眼许小易。
许小易一愣,是呀,要她说什么呢?“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去北境吧。”
想来,自己到了北境,才会真正知道,北境是什么样的。
师父说,北境以后就是他许小易的家。
便只是白榆方才一小段话,已让许小易对北境百般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