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向我拜了三拜,我沉默的望着他,片刻后才哑着嗓音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尚清淡淡道:“祖父所有的的罪名,臣愿一人替他承担,但求陛下不告知世人,保全他的名声,让他一路走好。”
他低垂着眼睑,望着我的足尖,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虽是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绝望。
“起来吧。”我弯下腰,伸出手,缓缓握上他的手臂,他睫毛一颤,随即抬眸迎上我的目光。
我柔声道:“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寡人都会答应你的。”
尚清脸色惨白,那双灿若星辰,流光溢彩的眼眸,此时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让人看不清现在,也看不清未来……
“多谢陛下。”他双膝跪在地板,随之一声闷响回荡在密室。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我苦笑了一下,心头一片酸涩,仿佛被人紧紧攥着心口,一阵疼痛。
“这一生你都在为了别人而活,可曾有过片刻的后悔?”我强忍着心疼和想要拥抱他的冲动,缓缓的扶起他,随后收回了手。
“臣……”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别无选择。”
真的别无选择吗,若是人生能重来一次,你可还愿做这样的选择?
这句话几度在我喉咙处翻滚,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我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太傅这些年一直为百姓施衣布粥,积行善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极高,楼府已是一座丰碑,无论太傅做了什么,寡人都不会问罪于他,因为那样做了,怕会让天下人寒心。”
如果有一天大家为之努力了几十年的信仰被证明是虚无缥缈的,坚守了几辈子的真理更是轰然倒塌,后果会如何,没人知晓。
我只知道寡人需要一种正向的信仰,即便不是真的,但别人相信他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我收下的尚清提供的罪证,抬头看向他,说道:“自今日起我要开始削藩。”
尚清躬身向我行了一礼,缓缓道:“微臣定当竭尽所能,帮助陛下。”
回去后我拟了旨,追太傅谥号“文恭”,为群臣之楷模,流芳百世。
按陈国的丧葬的习俗,人去世后棺材应在府内停留七日,方可下葬,然而太傅的头七恰好赶上我和莫逸城大婚。
一夜之间,帝都从白色又变成了火红色,说起来也着实讽刺,因红白相撞,楼府只能与皇家婚事相饶,低调出行。
下朝后,尚清来找我,稽首道:“望陛下恕罪,陛下的婚事,臣怕是不能来参加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无妨,好好为太傅下葬吧。”
“是。”他说罢向我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口莫名一阵揪痛,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馨儿在想什么,怎么如此闷闷不乐的?”上方忽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抬起头,向上看去。惊喜道:“三爹不是去西营门喝喜酒了,何时回来的?”
三爹自树上跳下,依旧是紫色长袍,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英姿不减当年。
三娘从我身后走来,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转过身看向她,三娘素来少言寡语,却从不吝啬眼中的温柔:“别人家的喜酒哪有自己家的重要,我和你三爹一吃完西营门的喜酒便匆匆赶了回来。”说罢打量我一番,叹道:“馨儿好像又瘦了。”
三爹过来捏着我脸蛋,不满的说:“馨儿还真是瘦了,以前这肉嘟嘟的小脸,也都不见了,可是他们没有伺候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