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朝,舒凉便直奔房间,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碍事的朝服给换了下来。
换上便服之后,舒凉便抱着几张地图从房内出来,去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里离厨房近,正好她把东西放好后,可以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抬起头,正瞥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碗东西。
她眯了眯眼,认出那人正是她前段时间从永夜狱中带回来的少年。
少年褪下那黑衣囚服,换上了老管家给的粗布衣衫,虽然料子不算好,却很干净,只不过明显不太合身,短了不少,他个子挺拔,穿着这衣服便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将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面上依然沉静,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就要从她身旁路过。
舒凉叫住了他:“黎宴。”
话音刚落,黎宴脚步便稳稳地停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转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平静道:“将军。”
从他眼中,舒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她甚至怀疑刚才他不是没注意到她,而是故意装作没看见。
……啧,这小鬼这么没礼貌?
舒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过来坐。”
黎宴四平八稳地走了过来,朝她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石椅坐下,顺便把手中的碗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舒凉看着他面前不断散发着香味的面,肚子里的馋虫不安分起来,明知故问。
“面。”
舒凉又问:“自己做的?”
“嗯。”
她笑了笑,“看起来味道不错。”
闻言,黎宴微抬眉梢,飞快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面推到了舒凉面前。
舒凉眸光顿时亮了亮,咽了咽口水。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额头上带着汗水,头发似乎也有些湿,不知是不是汗水。
她目光在他喉结上的汗珠停留一瞬,收回目光,克制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的冲动,问:“只有这一碗?”
“嗯,”顿了顿,黎宴补充着解释:“只够做一碗。”
唉。
可惜了。
舒凉眼中不自觉露出了点不舍。
“算了,你吃吧,我不饿。”
黎宴不语,仍伸着手,向她递着筷子。
舒凉摇了摇头,说:“下次有机会再尝你的手艺。”
……下次?
黎宴思考片刻,点头:“嗯。”
便将筷子收了回去,没再坚持。
咕噜噜——
一阵尴尬的声音响起。
舒凉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才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那么在场除了她,就只剩……
她看向黎宴。
对上她促狭的笑意,少年耳根子隐隐发热,抿了抿唇。
知道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舒凉不再逗他,催促:“快吃吧。”
黎宴便安静地吃起了面条。
舒凉觉得有意思,“你吃东西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若是吃米饭就罢了,可吃面条,怎么能做到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呢?
不仅没有嗦面条的动静,还格外的慢,一口面条要嚼好几下才咽下去,似乎难以下咽似的。
看着看着,都觉得这碗面条没那么香了呢。
黎宴停下动作,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缓缓道:“从前在狱中,吃饭时,狱卒不许我们发出动静,否则会挨鞭子。”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这么过分?”
不让人说话到还说得过去,可连正常吃饭的动静都不允许,就太没人性了。
照他这吃饭的速度,在军中,可要饿肚子的。
舒凉思忖片刻,忽然问:“算算日子,你来府中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是。”
准确来说,是还差三日满一个月。
“你在做什么?”
黎宴答:“挑水、劈柴。”
舒凉挑了挑眉:“忠伯就让你做这些?”
黎宴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让我读些书。”
“哦?都读了些什么书,说来听听?”
舒凉有些好奇。
“《识字经》”
识字经,顾名思义,是三四岁孩童启蒙时读的书。
闻言,舒凉低声笑了笑,“这书很适合你。”
她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一张雁都的地图中,找到镇国大将军府的位置,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点了点,道:“好好学,过些时候便能读兵书了。”
黎宴倏然抬眸,眸中透着几分错愕。
他没听错吧?
舒凉余光瞥见他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正在看她,琢磨了一会儿,开口:“对了,还未问过你的意愿,黎宴,你是更愿意学些诗文经赋,当个读书人呢,还是更愿意学些武功兵法,做个士兵呢?”
她抬起头,询问的语气郑重。
黎宴问:“必须要选一样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透着几分不情愿,舒凉猝不及防地回想起之前在校园中听到的那些成天嚷嚷着“不想读书不想考研不想找工作只想立刻退休养老”的学生们,有些好笑:“人总得学些什么吧?”
黎宴又问:“将军希望我学什么?”
啧。
这话听起来,怎么让她恍惚间有种自己是正在和孩子商量高考志愿怎么填的家长的错觉呢?
舒凉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老古板,现在问你的意愿,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黎宴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并未理解她话中的意思,近乎执拗般地追问:“将军需要什么样的人?”
舒凉思考了片刻,如实告诉他:“我需要能同我并肩作战的人。”
黎宴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当士兵。”
舒凉缓缓收敛笑意,挑了挑眉:“这么轻率?”
事实上,这的确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毕竟当初在狱中看见他的第一眼,舒凉就有种强烈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