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俐凝神细听,似乎确实听到了屋梁燃烧倒塌的噼啪声。
“那……这个人怎么办?”
“他们不会不管他的。”
出了屋子,沂俐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大雄宝殿,天王殿都浸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热浪直直朝着两人扑来,南奕叹息,松开了沂俐的胳膊。
“郡主,您自己先逃罢,我……我还是等明凤军的凤尾部来……”
她拉起他的胳膊,带着他朝着寺庙后山跑去。
说好的未来的皓阳公主府有你的一间院落,我又怎么可能食言?
她带着他在窄窄的道路上飞奔,指尖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三个字。
“别松手。”
南奕的胳膊硌在了沂俐腰间银鞭上。凉凉的光滑的银鞭滑过他的胳膊,冰凉。
但很有安全感。
“凤尾部很快就会来么?”
沂俐惨惨笑了。
“该来早就来了。”
而在庙宇间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诈唬罢了。
“后山有座宝塔,那座宝塔后是一个很长的山坡,若是我们从那山坡滚下去,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没事,南州……大概快到了。”
两人拾级而上仓皇逃脱,狭窄道路边荆棘丛刮破了两人的衣裳与肌肤。
沂俐举起被刺破的手背,放在唇边吮吸了一口。
生疼。
火焰如腾龙一般快速逼近,南奕感受到了熊熊烈焰带来的温度,蹙着眉头加快了步伐。
沂俐扶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摔倒:“不急。”
她轻轻咬着下唇。
实在不行,就背着他,用轻功带着他逃跑罢……
火舌撩起她的长发与袍角,她望了一眼路边连着的长着满满荆棘丛的山坡,咬了咬呀,抱着南奕,闭眼滚了下去。
荆棘划破了衣裳,刺入肌肤,她浑身都在疼。
她想大叫,却又惊恐得叫不出声,无意间瞥到那后山宝塔时,却发现那火焰早已顺着山坡上的荆棘滚滚而下。
若不是她当机立断跳下了山坡,两人此刻恐怕早已被烧做了灰烬。
两人相拥,南奕薄瓷般的肌肤早已通红,她笑了笑,脸颊爱娇地贴上了他的肩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腿有些发软。
一路颠簸中,他腰间的伤口似是裂开,一阵痛意袭来,他摸了摸腰间,却猛然想起自己既看不见血迹,又闻不见血腥味儿。
像是被刀子剜了心口似的,他于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双臂紧紧搂住唇色苍白,被荆棘扎得疼得死去活来的沂俐,将她紧紧护在身下。
伸手抚摸了她的长发,发觉那乱糟糟的毛毛糙糙的手感与往日里水一般顺滑的手感不同,他那时才惊觉,这一头长发怕是给刚刚那烈火烧去了不少。
烈火……
若不是她刚刚跳得及时,两人怕是早已葬身火海了罢?
他轻轻捏了捏贴在自己肩窝处脏兮兮的却又如花蕾粉嫩的面颊,勾唇笑了笑。
他轻轻摇了摇她。
沂俐没有反应。
他握住她的手腕,探了她的脉时,才发现沂俐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南奕茫然地抱着她,努力感知着火焰带来的温度。他摸索出袖间旗花,冒险放了出去。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就看南州和刺客谁先来了。
沂俐睁眼时,眼前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微光。
她抬了抬手,胳膊生疼。
她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嗓子火辣辣地疼。
“水……”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
“她醒了,她醒了。”
“郡主醒了!”
“快去报告太子呀……”
她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声音依旧干涩:“水……”
一间屋子被烛火照得灯火通明,她透过薄纸糊住的竹窗向外看时,看到了树影在薄薄的轻软如丝绸般的窗户纸上摇曳。
床上挂着轻薄的锦缎帷幔,床前是带着四张圆凳的圆桌,紧接着便是花卉鸟虫的螺钿红漆屏风。
再往外……
什么都看不到
身着素色纱衣的侍女们捧着茶水与点心与一盆盆绿植,一个个架子鱼贯而入。
挽翠撩开锦帐,扶着她下了床。
“嘶……”
腿疼,背部也是撕裂般的疼痛。
她撩起裙子,赫然看见腿上裹着密密的白布。
她放弃了挣扎,只让侍女摆了两盘点心在床头。
侍女在她身后塞了两只锦缎靠垫,她挪了挪身子,试探性地问道:“我……我是怎么回来的?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挽翠眉眼低垂,嗓音带着些许沙哑:“郡主,是小公爷与南护卫把您送回来的。”
沂俐掀开了毯子,准备下床去看望南奕时,腿部的一股刺痛传来,她龇牙咧嘴地深吸了几口气,决定乖乖呆在床上。
“南奕?他怎么样了?”
侍女眼眸低垂:“回郡主,小公爷他……他伤得比您重。”
单是从荆棘丛中滚下,脊背定是被扎得血肉模糊吧?
她微微闭了闭眼:“你去帮我把南护卫找来。”
“不用了,”屋梁上跳下了一人,满脸嫌弃地望着沂俐,“我在这里。”
他掸去花花绿绿衣服上的灰尘,恼怒地瞪着沂俐。
沂俐并不气恼,她笑吟吟地指了桌边一张小凳让南州坐了。她望着南奕红配绿的衣裳黄配紫的腰带,还有花花绿绿垂下的剑穗,揉了揉眼睛。
活像一只鹦鹉。
“哎呦?南大护卫竟然和你主子一样,还有偷听壁角的习惯?”
南州瞪着她。
沂俐看着他气冲冲的样子莞尔,挥了挥手,站了一屋子的侍女齐齐告退。
她惬意地依靠在了锦缎软垫上,乜斜着眼,慢吞吞地喝了一整壶茶水,低垂着眼眸,半晌幽幽开口:“你家主子……他如何了?”
南州微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