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遬
光芒落下,剑气跟随着光芒,好像一到从上方虚空中浇落下来的水银瀑布,生生不息不断的落下,并且形成了一层层的环形波浪,以光芒为中心,朝着四周滚滚而去,这是一种剑气冲刷的力量,霸道却又有所节制,波浪恰到好处的在阮三生等人的面前停下,他们中间、那一批总司衙门死士,彻底被淹没在了剑气波浪当中!
阮三生甚至看到,光芒当头落下,似乎有着某种磁力,将死士们钉在原地,他们分明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身躯却是纹丝不动。
而那些剑气波浪,并非无风起浪,似乎有一种来自虚空的煞风,吹拂着剑气,从死士们身上只是拂过,第五大境之下的死士,便已经彻底化为了腐朽的碎沙。
第五大境坚持扛过了第一层剑气波浪,却也是皮开肉绽,第二层剑气波浪之后,血肉分裂!第三层便只剩下了一副枯骨,第四层过后……一切成空,魂魄、骨架全都消散不见!
阮三生当场大笑,声震云霄,朝着奉天台上抱拳:“多谢大人!恭喜大人!”
孙大人的这一剑,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之前展现的实力和境界!虽然今夜阮三生只是接到了柳大人的命令,负责清剿总司衙门余孽,并不知道贺天游的阴谋内情,但毫无疑问孙大人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孙长鸣凌空一剑解决了阮三生他们的难题——轻松地如同吹出一口气,五餐中凝聚的各种手段,一同展现出来——剩下的就是清剿一些漏网之鱼,孙大人不用理会,就专心在奉天台上审问那些六阶大鬼。
结果却让孙长鸣哭笑不得:这些六阶大鬼亡故的年代太过古老,每一只本身的记忆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磨干净了。
导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状况出现,就是这些家伙,竟然对“记忆”这种东西格外看重!
它们将贺天游抓进去,发现这家伙竟然有着满满的记忆!于是立刻你争我夺起来,然后最终的结果是,贺天游的魂魄本来被撕成了六七块,六阶大鬼们各自争抢一块。
但……很快就变成了分饼的问题。这个觉得你抢到的那一块比我的大,不行,我得从伱那再抢回来一部分。
那个觉得,你又多抢了一点,还是不行,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贺天游的魂魄就这样被越撕越碎!孙长鸣找过来的时候,面对的也就是一大堆碎片化的记忆,需要孙大人自行将它们拼凑起来……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一位元侯境六勋的朝天司总指挥使,一生精彩,经历无比丰富,而且活的时间特别长,记忆自然极其庞杂,想要将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拼凑起来可真是太难了,比孙长鸣上一世,那些难度最高的拼图还要困难无数倍。
孙大人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只想着从这些记忆碎片中找到线索就好,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贺天游宝藏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孙大人遗憾叹息。不过至少有一处地方孙大人是知道的:总司衙门中,贺天游闭死关的地方。
贺天游几件常用的法宝,必定在那里。
……
天亮的时候,京师中一切正常,城门按时打开,南来北往的商客进进出出,沉寂了一夜的城市,在晨光中慢慢苏醒,充满了活力的喧嚣起来。
普通的京师人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怎样的大事,事实上除了南狱镇抚司和总司衙门,也真没什么人知道。贺天游的谋划十分隐秘,柳值的针对行动保密性更胜一筹!不过这样一件大事,必然左右了朝天司未来的发展,进而对整个大吴朝堂的长远走势,产生深远的影响。
而接下来的后续行动,更是不会惊动普通人。
柳值昨夜归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吕广孝府上。吕老大人始终平静,却要比平日里更显几分沉默寡言。
吕老大人这个年纪,其实早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他就真的能够忘记当年的屈辱和仇恨吗?若非那件事情,吕老大人现在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一直到天快亮了,柳值才劝轻声说道:“老大人,善恶到头终有报,虽然已经晚了太久……”
吕广孝苍老的面孔忽然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努力闭上了双眼,两颗老泪潸然而下。
……
孙长鸣是跟阮三生他们一起回城的。到了城门外,几个骑将商议了一下,各自分工:一名骑将带人去卢方龙府上,其余的骑将带着大部分人手,都跟着孙大人去总司衙门。
孙长鸣洒脱一笑,看向了阮三生等人问道:“鏖战一夜,诸位累吗?”
“不累!”南狱镇抚司众人齐声大喝,一双双眼睛闪着光芒。这么多年了,总司衙门始终在名义上压在他们头上,今天终于把这顶帽子摘了!
城门口的京营士兵们,看着这么一大群朝天司的恶汉,怎么就聚集在我们城门外了?而且这么一个个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好可怕……
孙长鸣长笑一声:“哈哈哈!好,跟本官进城——”
南狱镇抚司兵马滚滚而入。京营的士兵们乖乖的将后背贴上了城门洞,把路给人家让出来,盘查?这还盘查个蛋啊。
……
总司衙门中,赏功塔下,老驼子从昨夜就开始做着各种准备。他本来想遣散一些人,但是走到了大门口,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总司衙门外,有暗哨严密封锁。
老驼子站在夜色下总司衙门大门口,喉咙带着浓重痰音干笑几声:“斩草必除根,柳值乃是真枭雄。”
真让总司衙门的人逃出去一部分,天知道里面会不会有继承了贺天游遗志的傻货、或者是野心家?以后就是野火烧不尽,麻烦连绵不断。
老驼子站在大门口望着黑夜,黑夜中的一个个暗哨,也在警惕的望着他。老驼子实力不俗,甚至到现在已经没人可以确定,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若是现在就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带着人杀出来……南狱镇抚司的强者都在城外,这些暗哨还真没信心拦住他。
可是老驼子踌躇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然后转身回去,亲自关好了总司衙门的大门,推上了粗重的门闩。
暗哨们一起松了口气。
梁玉指大人在不远处的一道屋檐上轻轻一声冷哼,松开拳头,然后飘然而去宛如飞燕,落入教坊司某个相好姐儿的房中,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钻进了被窝:“给姐姐我暖好了被窝吗?大晚上的还要办差,本座可真是太勤勉了。唔唔唔……真暖和。”
于是软香入怀,心中不免恶狠狠的想着:早晚有一天,让你姓柳的乖乖来给本座暖被窝!
可是那样的话……教坊司这些姐姐妹妹们怎么办?
要不,一起?
……
孙长鸣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穿过京师,很多人都看到了。自从总司衙门不管事之后,京师这一块分给了中狱镇抚司,因为他们实力不济,京师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朝天司这般气势汹汹的大规模行动了。
行人们纷纷避开两旁,心里猜测着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路边茶馆门口,一位刚起床出门倒夜香的说书先生眼睛一亮,心中已经顺着眼前的局面,往后编出了一长串的传奇故事——往后三年,吃饭的本钱有了呀!
总司衙门门前街道一片冷清干净,在逐渐喧闹起来的京师中显得十分另类。突然有兵马的声音从长街的另一头传来,急促的推进到了总司衙门大门前,戛然而止!
显然是一只精兵,令行禁止!
孙大人缓步上前,抬手扣动了那两扇古铜色大门上的粗大门环。
啪啪啪!
里面的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阵迟缓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老驼子的声音响起:“来啦。”
门栓拔出,大门轰轰隆隆的被拉开,后面露出老驼子那张干枯皱巴的脸。他因为驼背,始终低着头,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感觉是翻着白眼。他看到了孙长鸣,不由得咳咳咳的笑了:“是你小子啊。”
孙长鸣背着手,懒得理会他面对自己的时候,身上那种莫名的优越感,一脚踹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