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足够苏景御听个真切。
读完,她还一脸懵懂无知地问道:“殿下,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迟迟不懂的。”
看着面前纯真稚嫩的脸,原本只当她为棋子的苏景御内心竟有那么一瞬的动摇——
其实,她也很可爱的。
这个念头一出,苏景御瞬间将它封杀在心中。
不对,不可!
身生如此,罪孽交织,他不能有任何喜好,不能对世间的美好有一丝丝的留恋驻足。
那些物,那些人,哪怕仅仅是被他多看了一眼,都要被世道毁掉。
他们二人就像是裟椤双树。
一为玄月国公主,一为子虚国皇子,此荣彼枯,此起彼伏,仅此而已。
宫阙也深谙如此,思忖之间,遂欣然提笔,于枯叶上点墨,书“裟椤双树花”。
东西南北,各有双树,一枯一荣,世相尽现。
她早就提醒过他,叫他收敛好心神,莫要被自己所迷惑。
见苏景御双眸失神,宫阙嫣然浅笑,声音清寒——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
“沙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沧桑。”
盛者必衰如沧桑。
不过是点醒他,他们二人之间,虽他暂为胜者,却终究还是会被她掌控。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呈现。
苏景御又不傻,霎时间收敛心神,朝宫阙轻轻一笑:“臣虽知晓公主聪明,却未尝想过公主会有如此玲珑心思,倒是臣认识不足了。”
那人还在装傻,肉乎乎的小手托着粉红双颊,眨巴着明亮双眸不解道:“殿下在说什么?迟迟怎么不懂?”
“没事,臣懂就好。”苏景御答道。
宫阙鼓了鼓腮,似懂非懂地继续埋头苦读,却没见到苏景御望向她的眸子里压抑着无尽的黑暗与疯狂。
一节课毕,众人皆放学,唯独宫阙被留在了教室里。
“夫子有何见教?”宫阙盈盈一张笑脸,莫不令人动容。
孙夫子只觉得她冰雪聪明,有意让她来读书,将她叫到面前,询问道:“公主此前学的什么?可曾读过什么书?”
“只读过一些,不做个睁眼瞎罢了。”宫阙有些担忧地对了对手指,声音细若蚊喃,“是迟迟耽误了夫子进度么?”
那人摇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温和:“没什么,不过是臣看公主冰雪聪明,想让公主同诸位皇子一同读书罢了。”
“可,公主年岁尚小,又是个女儿家,臣只怕自己一厢情愿会使公主苦恼。”
“等等。”
孙夫子心口一窒,就连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僵,果然一切皆如她所料,公主断是不会同意此荒唐之事。
还未等他开口,却见着面前的小公主一脸欣喜,双手叠在下巴上,眸中闪亮亮的:“夫子是说,愿意让迟迟旁听么?!”
孙夫子笑:“不是旁听,是希望公主能当我的门徒。”
宫阙更加兴奋了,美目中闪过一丝异彩:“真的?!”
她直地盯着那人的双眸,目不转睛,生怕他口中话有一丝假。
如果能读书的话,自己岂不是与苏景御与那位堂兄的关系更进一步?!
只要把那两个人拿下,又何愁扳不倒皇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怎敢骗公主呢?”
宫阙狂喜,内心直呼好耶!
她总觉得自己不读书,不学礼,心里面就像空了一块似的,只有一团空气充盈着。
没想到如今这读书的机会唾手可得,她又怎会放弃?!
敛了心思,宫阙深深朝着面前人躬身缓缓一礼,面色郑重:“晚生宫阙,多谢夫子高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