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不是万春公主也有参与？”看程老夫人闪烁其词，却再也不提及万春公主，程探花忍不住怒喝。
“不，不不，不是！”程老夫人骇然连连摆手，这万春公主是何人？是连死也不能攀咬的金枝玉叶。何况，万春公主还对自己的儿子一往情深，万一…万一成了呢。
“那孩子就请母亲如实告诉我，您，还有万春公主到底是做了什么？”程探花屈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没有，我都说了她是自杀的！”见程探花居然这样跪地求自己，程夫人还是忍不住怒了。
“万春公主只和我说了，可以让你纳了她，我不过是提前去接她过府。怕她不肯来，我才拿了你的玉坠作为信物。”
程老夫人不傻，从来也没想过还要把万春公主牵扯进来，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何况万春公主也只是递了个话。
万春公主只是说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但既然是故人之女，就让远之先给她个妾的名份吧！
有人给你递了刀，拿起这把刀，你捅出去了。杀了人的还是你自己，到头来都要算自己头上，也只能怪自己。
“我本也是想她当个妾，以后便也不会骑我头上的。可是她偏出言不逊，说什么也不做妾！远之啊，我要知道你这样，母亲就算受她一回气，也会把她迎回家，就让她做你的妾罢。”程老夫人越是解释，却越慌乱。
“母亲别说了，做她的丈夫我都不够格，萧伯父这些年如何对我们母子的，您都忘了吗？就算不娶阿湘，我也是不会拿她作妾的。您以后只要守着佛堂，青灯古佛就可以了，我会让阿柴照顾好你一生的。”
程探花闭了眼，终于痛定思痛下了决定。
“远之，远之，你想要怎样？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万春公主对你情真意切，圣上如此赏识你，我独自撑了十年程家，我千辛万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考取功名，总算到了振兴时候…”
程老夫人还在挣扎，显然还是不知这件事，自己真正错在哪里了。
“晚了，母亲。无论母亲做了什么，母亲终究是母亲。只是造的孽，终究是要有人给出交代，去偿还的。终究是母债子偿，这事我自会安排好的。”
程探花摇头叹息，却依然这样坚定。
“不不不，远之，我自己作孽我自己偿！不用你，你要是敢，那你就不是我儿子！我无论死生，都不认你这个儿子！”
程老夫终于意识到，儿子这是要替自己去顶罪，自己做的孽却要让儿子还，心如刀割。
“你要是敢去死，死了也不要入程家祖坟！还有阿湘，那个阿湘，我也不会再让她葬在程家，我就让她做孤坟野鬼！”
程老夫人喊得歇斯竭力，不仅全身发抖，连嘴角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程探花长长叹了口气，“母亲，我会重新安葬一下阿湘，阿湘确实不适合在程家了，她也不愿意。明日我便把她的衣冠冢葬回萧家祖坟，我也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母亲，先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要为那个女人舍去母亲，舍去前程？她本身就是自杀的，亦早就结案，你又何必…”
见儿子还是这样，程老夫人终于彻底绝望了。绝望的不仅是儿子忤逆，而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独自一人孤守的信念，居然就这样轰然坍塌了。守寡十几年的含辛茹苦，独自拉扯大远之，居然是错的么？
“事到如今，母亲当真还不明白吗？儿自幼读圣贤书，学的是行仁义事，立齐家志，存忠孝心。如今之事，儿当如何做才能忠孝仁义俱全？”
程探花早就已经是欲哭无泪，他不是原谅不了母亲，更不是怕到了地底下无颜面对阿湘。时至今日，母亲尚且不明白，不明白他一生所求，不明白自己到底真正错在何处。
“儿并非因受害人是阿湘，而苛责怨恨母亲。母亲一人将儿拉扯大，儿永远不会恨母亲。受害人不是阿湘，儿亦会追查到底，就算是万春公主若有罪，儿亦不会放弃。”
“受命天子，食君之禄，儿一日为官为民，一日在世为人，便不会因受害人与凶手，是何人而有偏颇。”
程探花的这番话，似利剑划破黎明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让阿湘冰冷的心都如春雪初融，这才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程远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每个读书人必生的信仰和追求。大启朝的臣子如果皆如此，天下何愁不太平？
这一刻，这一番话程老夫人是真的懂了，但是真的已经太迟了。任何一个父母，纵使自己陷入黑暗，沾染了血腥，却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干干净净在天地间，行得正，坐得直。
“哈哈哈，好好好！我儿懂大是大非，终究是是阿娘做错了！可惜阿娘悔悟得太迟了！，太迟了！”程夫人终于听懂了，忍不住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