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马不停蹄地将来人安顿妥当,当中有几个也是在农庄里做事的,来了以后不用人吩咐都主动帮起各处的忙来。
将将安置了一小部分,远处的几人似有些躁动,紧接着就有一名秀晴指派出去的雇工匆匆赶了回来。
那人跑到秀晴面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急急说道,“里正家附近那洼地漫起来了,后头的山泥又往前推进了几尺。里头的几户人家现在困在里头出不来,照这样下去天亮之前他们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活埋啊!”
秀晴闻言神色一凛,“那处的地势如何?可有办法施救?”袁甫也望向那人,眉头攒得死紧。
“山泥谁都拦不住,只有从水洼那里想办法。可那里现在水流急得很,寻常人根本过不去。或许...结几人之力还能勉强挡一挡。”
几个正在帮忙的雇工顿时昂起身来,一拍胸脯道,“我去!”“我去!”“我去!”
说着不等人吩咐,提步从围观的众人中走了出来。
“不行!”
突然有女子大喊。
只见一女子浑身湿透,散乱的发髻蜿蜒地贴在面上,凄声扑到准备前去的一名雇工身上。
“没听见吗?那水急得很!你会水啊?你会啊?”那女子抱着男子不住地哭喊,“你要是被水冲走了怎么办?会死的!”
女子喊的大声,周围人听见了顿时一片死寂。
豆大的雨滴还在稀里哗啦的下着,落在每个围观的人身上,激起了所有人的鸡皮疙瘩。
人群外头有人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起来,渐渐传到了目光所集的几个雇工跟前。
被那女子抱着的男人,松开了妻子的手臂。
“我是不会水。这山里的村子有几个会水的?”说着看向周围耳语的妇孺们,“你家男人会吗?你家男人会吗?”
“都不会就都看着人去死吗?”男子铿锵有力地大声质问。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怎么议论纷纷,拉起妻子来圈入怀中,低声道,“放心,你男人壮得很,大水冲不走的。”
那男子低语完再不耽搁,只身往里正家的方向走去。
个死鬼...女子喃喃道,刚说完反手抽了自己两嘴巴朝着门外大喊,“狗子爹,我烧了热饭等你回来!”
狗子爹挥了挥手示意妻子赶紧回去,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甫见此,回头对秀晴道,“我去看看。”说罢转身就要走。
秀晴一把拉住袁甫的手腕,“你...”想说的话凝成了一问,“你会水吗?”
袁甫握住秀晴冰凉的手掌,笑道,“放心,我会水的。”
外头拖家带口的人还在淋雨,秀晴望着袁甫离开的身影来不及担忧就被一桩桩接连而来的琐事打断。
冒雨而来的人家最后竟然有二十八户,远远超出了秀晴和牛婶子的预期。只好让几家人挤一间大通铺,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危房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更何况还能睡上干燥的草苫吃上口热乎饭,漆黑的雨幕下院子里人来人往,直到天快亮了才陆续有人歇下。
可在外头的雇工们一个都还没回来,秀晴心急如焚。
眼看着东边放亮,秀晴再待不住交代了牛婶子两句就取了蓑衣要出门。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远远的有一大堆人正往庄子这边行来,待人群走得近些细看果然是外头的雇工还有几户人,袁甫也在其中,大家都显得很是狼狈。
“回来啦!”秀晴高兴地对着院子里大喊,“他们回来啦!”
众人顿时松开眉头,拥挤着迎了上去。刚沉寂下来的院子又忙碌了起来。
袁甫衣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沙,面色看上去很是苍白。牛进连忙又打来热水,让他换下身上湿衣洗个热水澡。半晌,里头没有动静,牛进敲了敲门,“袁先生?”
“袁先生?”牛进用力敲门道。见还是无人应声,推开门进去才发现袁甫竟坐在澡桶里睡着了。
“先生。”牛进将袁甫摇醒,“水该凉了。”
袁甫迷迷糊糊睁开眼,“唔”了一声,便抓过旁边的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套上衣服一头倒在床上睡去了。
“袁先生竟然在澡桶里睡着了。”牛进抱着袁甫的湿衣过来跟秀晴和牛婶子二人道。
“不能叫他就这么睡了。”牛婶子守着一大锅姜汤道,“雨里泡了这么久,多少让他喝些驱驱寒气。”
姜汤锅子冒着热气,来盛汤的人把小小的厨房挤了个水泄不通,牛进一手兜着湿衣裳,一手取过碗来。
“我去吧。”秀晴接过牛进手里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用衣袖挡着落雨快步到了袁甫的客房门前。
“笃笃笃”敲门并无人应,秀晴推开门果然见袁甫倒在床上似是睡着了。
“袁先生?”秀晴端着碗走到床前,见袁甫面朝着里头一动不动。边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也不晓得盖上,秀晴暗道。
“袁先生,喝了姜汤再睡吧。”秀晴弯腰轻轻拍了拍袁甫的肩膀,袁甫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秀晴手心。似乎...有些发烫?
秀晴心惊,再顾不得许多。将碗放在床边的高几上,伸手探了探了袁甫的额头。果然起了高热。
外头雨幕连天,庄子里也没有药。这可怎么办,秀晴一时有些慌乱。
将袁甫的身子摆正,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可怎么叫他,他都只是皱紧了眉头既开不了口说话身上也使不出力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秀晴一跺脚坐上袁甫的床头,拖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宽厚的身躯烫得厉害重量压得秀晴直喘气。一手箍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去,一手拿过边上的汤碗端到他嘴边。
“袁甫...”秀晴在他耳边低语,“喝了姜汤再睡,好不好?”
袁甫眼皮抖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秀晴见了忙将汤碗凑到他嘴边,一点一点地喂他喝完。
雇工们大都回了家,还有几个已经搬来了庄子里,各有老母或妻子照顾。秀晴让牛婶子和牛进去休息,将杂事交给了相熟的几个雇工和轮值的护院,自己守到了袁甫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