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袁甫不忍见她凄楚模样便应了她。
大婚当晚遣去宾客,袁甫正是年少心猿意马时候,步入洞房红着脸一把掀开新娘盖头。却见叶岚儿哭得梨花带雨“噗咚”一声跪在了他跟前,手里托着已然显怀的肚子。
袁甫不知所措,只听叶岚儿一个劲儿的哭求,请求他的原谅。
原来叶岚儿家中只有几亩薄产,从小就见姨母前呼后拥、使婢差奴,便不甘心嫁与门当户对的人家。本来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嫁给袁甫,奈何袁甫当时只醉心学业。叶岚儿一心想要凭借自己豆蔻年华搏一场富贵,竟在外头寻了几位贵公子私下交往,结果坏了身子不说,还被男方怀疑自己肚里的孩子来路不明。
叶岚儿有了身子之后便慌了神,见外头男人不认,只能死死抓紧袁甫逼他成亲。至于成亲以后,自己的表哥自己知道,袁甫心善总不至于赶自己出门。
可叶岚儿不知这事有多伤一个男子的自尊。
昔日温和的表哥当场就要写下休书,还是姨母苦苦相逼,才改成了和离。最后给了一大笔银钱,打发她远走高飞。
这事想起来也有七八年了,为着这新婚之夜被人戴绿帽,袁甫对男女之事多有排斥。坊间还传闻他始乱终弃,此时也不愿多提。
一壶酒已快要见底,肉脯被二人当下酒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范闻远厚着脸皮吃饱喝足,扬长而去。
日后袁甫只剩一袋江米条,紧紧巴巴地吃着。
偶尔吃着这甜甜的炸面棍,会心神恍惚的想起那对眉眼,还有纤细的身影。
记起县城到小桃山的那段路,那个晨光微熹的早晨,两人坐在缓步的驴车里讨论世情的时光。
她是叫“秀晴”吧。
这日一早天便阴沉沉的,到了下午果然下起雨来。袁甫正坐在窗前写字,听见隔壁院门“咯吱”一声响,这个时候张节不去听课回来做什么,心里想着便起身准备去看看。
一迈出房门,隔着半人高的竹篱笆,袁甫看见的不是张节,是她。站在油纸伞下,一身粉红的襦裙,纤细的人影款款而立。
秀晴听见动静回过头,见一高大的身影着黑色常服立于檐下,颀然清隽。正是袁甫。“袁先生。”
本来以为要到月底休沐回城之时才有机会再见秀晴,没想到这才几日秀晴竟又来了书院。按捺住心里一丝莫名喜悦,袁甫出声问道“怎么今日来了?外头还下着雨。”
“放心不下,便来看看。先生怎会在此处?”秀晴望着袁甫。
看着那对俏丽的双眼,仿佛与脑海里偶尔浮现的那双重合,袁甫感觉自己心跳快了许多。
“我住在此处。”
秀晴转瞬便明白过来,这是袁甫在照应阿节的生活起居。两人望向对方彼此心照不宣,随即秀晴展开一张袁甫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脸。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渲染得周围的雨幕都变得暖融融起来。一双眉眼皆成了弯弯的模样,像月芽儿在脸上投下了四个重影。
袁甫的心底一时像漏了个洞,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了进去。自身却浑然未觉,冷峻的面孔不禁也挂上了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