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说:“我出马有何用呢,那天装结巴后,司马恐怕早已……”
七小姐急忙打消她的顾虑,把司马忽然又来相邀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虽然司马主动相邀,可若是只有我们单独赴约,恐怕不及近他的身,便被敷衍着解散了。”
月儿面露难色:“帮七小姐的忙我是十分乐意的,只是三爷从广州寄来信,让我明天出发去广州住个半年光景,你们看半年后可还来得及?”
七小姐和钮静文顿时面面相觑,月儿若当真一去半年,那可简直要了七小姐的命。
“不能不去吗?过一两个月再去成么?”七小姐急问。
月儿无奈摇头:“实在是我推了太多次,不好再找借口了。”
七小姐有些失态,傻眼了似的呆住了。
钮静文安抚道:“不必着急,再想想法子!唉,她是当真给司马害惨了,近来老太太张罗着给小姐们结亲,偏生这个当口传出这等闲话。”
月儿附和着叹气,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三人闷坐一时,月儿起身告辞。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从七小姐房里出来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大雨过后的风有些凉,但远不及月儿的心凉。
刚才她进入七小姐房时,客厅无人,卧房门没有关严,可以听到里边有人,她不习惯随意进出别人的卧房,正要走近唤一声,不料忽然听到里边说:“必须撮合司马和三少奶奶。”
她一怔,下意识缩口,继续听了下去,她们对话不多,但信息量巨大,七小姐有什么重大把柄落在了五小姐手中?五小姐为何要利用七小姐撮合她和司马小楼?
七小姐和钮静文平日里那般天真烂漫,不论是对渣男的憎恶,还是女儿家的娇俏情态,抑或是与她的亲密无间,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月儿浑是想不到,这一切都是表象,背地里她们竟然在算计利用她!
不仅利用她,而且利用她们的亲姐妹六小姐和九小姐。
虽然她们受制于人,利用别人也是出乎无奈,但算计终归是算计,她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毫无防备,必须思虑周全后再做打算,司马的事也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落入五小姐更大的圈套里。
不过按她之前的分析来看,五小姐和老娘舅应该是一派,为什么五小姐却要撮合她和司马呢?他们应该害怕她接近司马家才对啊?究竟是自己判断有误,还是敌人太过机诡?
老娘舅、五小姐、七小姐、钮静文……线索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她有些梳理不清,哪条线和哪条线暗中交叉?完全无法判断。
思虑一夜,月儿发现不能改变原来计划好的行动步骤,现在线头是很多,但当务之急还是老娘舅!
老娘舅的照片必须尽快采集,这绝对是最明智的切入点。
那么,如何进入司马公馆,是面前需要解决的第一难题。偷偷潜入是常规办法,但失败率非常高,毕竟是私家宅邸,安防措施严密,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由司马带进去。
事不宜迟,她不能再犹豫,七小姐势必还要来拉拢她,而她,也必须顺水推舟允诺下来。
翌日清早,奶娘进来说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过来传话,请她到上房议事。据说是大少奶奶给七小姐介绍了一门亲事,请各房少奶奶到老太太房里商议商议。过来请她当然就是走个过场,月儿年轻不懂婚嫁聘娶事宜,但究竟是三房的少奶奶,若是叫了其他人去而单单不叫她,落得瞧不起人。
月儿无心应付,但不应付也不行,洗漱穿好衣裳,打算往上房去,从竹林小径穿行时遇见了七小姐和钮静文。
她俩神色焦虑,也正要去上房,钮静文说:“怕什么来什么,昨天还担心老太太把婚事提上议程,今天就来了。”
七小姐显见是急了,一面走一面想法子,忽然她握着拳头站住了,说:“司马的嘴必须尽快堵上,那件东西我偷定了,月儿,你跟三爷这样说好不好,就说我和静表姐有点小忙需要你帮衬,去广州的事情再推后一段时间如何?”
钮静文闻言有些意外,想要使眼色叫她冷静一些,但七小姐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月儿没有再推脱,道:“既然七小姐有难,我就再和三少爷打个商量。”
七小姐大悦,旁边的钮静文却心生隐忧,七小姐这个提议实在冒失,这样一来,万一东窗事发,三少爷可以作证是她俩拉着月儿下水的。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当着月儿的面指摘七小姐,三人一路无话,往上房去了。
从上房回来,月儿请文强到邮电局打一封电报给三爷,汇报最近的账务汇算情况,并让附言说接下来她估计不能全情投入在账务监督上了,因为七小姐和静小姐有些棘手的事情托她帮忙,需要耽搁上一段时间。
大宅门人心复杂,她不得不留点退路给自己。提前给三少爷做一下铺垫,今后万一出事,也有的辩驳。
她不仅知会了三少爷,见着六小姐和九小姐时,也有意无意地重复了一遍事情缘由。六小姐和九小姐也是被利用方,万一出事,她俩和她势必算是联盟。
风控做好后,她感觉疲惫不堪,因为现在承受的不仅仅是重重迷雾了,更体会到了大宅门的复杂……
但没办法,她必须坚强,也许不日就要跟司马小楼见面了,她拿出相机打算再练练手,试一试能否做到完全不漏痕迹地偷拍。
照相机有两只巴掌那么大,称其袖珍其实并不是很恰当,但经过四爷改装后,造型显得十分庄重大气。
四爷在制造业方面的才华有时候连她都不得不叹为观止,他可以把德国原装相机的零件一只一只拆卸下来,又一只一只按照自己的意图改装回去,使其摇身一变,成为更实用更高级的东西。他看到任何机器或者器具都会露出孩子般的好奇,一拿到手就先行拆卸,研究构造,重新组装,仿佛审美高超的女性总是喜欢把到手的衣裳改个花饰、挖个鸡心领、换个水月袖一般。
四爷如果不当长官,去做工匠,大概更能创造出属于他的天地吧。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拿起相机向后窗走去,隔着纱幔俯瞰下面,窗下是一片荷花池,奶娘带着一个丫头正在那里采藕,她把奶娘比作目标,站在这窗户之内偷偷进行拍摄练习。相机既无声音,也无闪光,窗下的奶娘和丫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