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想到“归尘”。
“归尘”是药王不外传的密药,只要肌肤接触既会中毒。它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需以人的血为药引——沈文远先服下此药,经一日后,取自己的鲜血混入药中,毒药方能起效。
中毒的人没有性命之忧,但会忘记一切有关药引之人的记忆,一旦中毒无人能解。
曾经有一次,魏国公想要对付胡国的细作,又不想打草惊蛇,陈平想到了“归尘”。但“归尘”有它的弊端,只能忘记一个人而不是一段事。而且药王曾告诫过陈平,此药作药引入体后会对身体有损伤,可以说损人不利己。
“师父对此药一直秘而不宣,要不是有次和我打赌赌输了,他是不会把药给我的。”
他仔细为沈文远把脉,现在看来暂无大碍。
“如有不适,请公子一定告知属下。师父他老人家虽然隐世多年,但还是有办法找到他的。”
“多谢陈将军。只要有效果,付出些代价也值得。”
“药效不用担心。只是,药涂在玉佩上会不会被人发现?”陈平觉得应该找一样查不到出处的东西,省去麻烦。
“寻常之物怕他不会收。此事请一定替我保密。”
“明白。”
下毒之事她做得毫不拖泥带水,怕稍有犹豫就会后悔,她不愿去细想到底在后悔什么,只想尽快做个了断。
整整一上午,沈文远都像丢了魂似的。用过午饭,她吩咐人不要打扰,想独自呆一会儿。
她既担心毒药不起作用,又怀疑这样做是否妥当。没留神,已经走出后院,来到山水河岸边。
破空剑没带在身边,昕兰也不在,只有虞竑烨留下的斗篷披在身上。山水不知心事,秋风托起落叶,舞出她心里的忧愁。
远处的鹊山像个娇弱女子,与眉山遥遥相望,他们经年累月彼此为伴,相看两生欢。凡人的命数太过短暂,何曾体会过那种天荒地老。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她喃喃自语,不知药王在何种境遇下制得“归尘”,又为何取这样的名字,此中定有一个伤心的故事。
她呆立许久,才施施然往回走。却见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眨眼就到眼前,马未停稳,人已跃下。
她痴痴地看着他,风尘化作罗衣,落红铺满阡陌,他张开双臂,像是久别重逢般迫切,将她牢牢揽在怀里。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穿过他的肩膀。
“还没走远就开始想念了。”虞竑烨稍稍放开她,让目光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我一路上都在想,临走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看看我,心里委屈。”
她微微仰头,安安静静地注视他,像只听话的灵鹊。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去国公府吃了闭门羹,就想再看一眼第一次见你的地方,想不到你竟然也在。”他开心得大笑,那是光风霁月的男儿的笑声。
他们看着彼此,把彼此看进眼里看进心里,就像眉山和鹊山一般脉脉不语,也像眉山和鹊山一样无法跨越。
“竑烨,你早些去吧。”她把头埋进他臂弯,看不见他眼里的眷恋,也挡住了自己眼里的哀伤,“我在青州等你。”
等你,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