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远正欲离开,忽地想起件事:
“母亲,昨日先生赐了表字含芝,孩儿突然就有个想法,不知母亲能否应允。”
“你说吧。”见沈文远看向两边略有迟疑,云若屏退左右。
沈文远拉着母亲的手,难得撒娇地说:“娘,我有个私心,想给自己取一闺名,也算是没有白白投得这女儿身。”
云若一愣,随即会意。毕竟还是小孩,尚有女儿家心性,她不喜欢现在的名字,或许在陛下心里,并不想看到国公府的继承人同魏国公一样善战。
“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沈文远一身素净男装,遮不住与身俱来的美丽,她脱口而出:“单名‘香’字。”
说来很戏剧性,她原本对鲜花严重过敏,偏偏名字叫“香”,如今终于不怕花香了,却要假扮男人,真是造化弄人。
“有什么含义吗?”
沈文远顿了顿,说:“生若浮萍太缥缈,不如变成一缕香,香沉心底。”
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的话,云若涌起一阵苦涩,她伸手理了理沈文远略微散乱的头发,说:“我知道了。你去吧,莫让先生久等。”
望着孩子离去的身影,云若百感交集。
这些年,西南十国屡有冒犯都不成气候,魏国公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战场了,领兵的重任多交由他的两位副将房彻和胡杨以及义子田冲。国公爷有意营造出治军懈怠的假象,好让陛下放松对青州军的警惕。
但皇上对魏国公的忌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化解的。
庆元帝在二十七岁时荣登大统,新君急欲万象更新培植自己的亲信,他对先帝的老臣们格外防备,就怕他们倚老卖老左右朝政,许多旧臣罢免的罢免,贬官的贬官,更有的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留下少许作壁上观的委以不重要的职位。
而唯独魏国公无人能取代,皇帝表面敬畏,封王封地并赐世袭爵位,但暗地里没少派人监视,朝中多有奸险小人揣摩圣意,从中挑拨离间,致使君臣隔阂渐深。
云若暗自梳理时局,细思极恐,可她眼下能做的只有好好养大这唯一的“儿子”。
她命人找来陈平,吩咐他:
“后日就是国公爷寿辰,这些日子访客必定不少,文远身边要加派护卫,不能出任何岔子。
还有,那两个确定是陛下派来监视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到处走动,免得起疑心,但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在我们可控范围内。”
陈平应道:“是。在下一刻不敢松懈,还请夫人放心。”
大夫人挑了一颗枇杷咬了一口,却没品出滋味,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有无数理不清的心事盘桓心头。
她喃喃自语般问:“那件事,你办得怎样了?”
陈平立刻会意,郑重道:“在下已得家师书信,随时可以准备。不过,家师再三叮嘱,女子长期服用此药,恐无法受孕。”
大夫人哽了喉咙:“她此生都不可能嫁人了。”她调整呼吸,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何时能服用?”
“有月信之后开始。”
大夫人点头。“辛苦你了,你去吧。”
“是。”陈平恭身而退。
窗外碧天白云,树枝含着翠色,有点点嫩粉爆出桃花枝头。这初春的美景却看不进云若的心里。
“素芝,”她无比落寞地说,“我是不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
“夫人一片苦心,小主人会体谅的。”
云若苦笑:“不求她体谅,不要怨恨我就行。你替我办件事吧。”
她按了按额头,偏头痛一年比一年严重,林氏贴心地帮她按摩舒缓。
“文远一直由你和琥珀照顾,但她毕竟大了,身边得有个可靠的贴身婢女,要能常伴左右寸步不离,年纪小些无妨,培养起来容易,但要绝对忠心,家世清白。”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