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杋洛沉默了,再要说话时已经被太后打断。
“杋洛你可要明白,你只有身在储位才能保得性命,若失了储位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想必这其中的原因也不用皇祖母讲明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保住这位置。而这太子之位本就非同一般,有多少眼光在随时盯着你,万不可出一点差错!眼下妖书案悬而未决,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你还想要回那个丫头,如此不是更留下话柄惹人去说?难道你就不顾推举你上位的那些大臣了么?他们若是得知你为了一个婢女而闹得死去活来,让人笑话不说,岂不更伤了那些老臣的拳拳之心?”
杋洛忽然意识到皇祖母所说的“拳拳之心”指的是谁了,定然是岳丈公和太子妃的主意,否则随风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怎会引起祖皇母的这般注意?想到这些,杋洛自觉狼狈不堪,就因为自己抱着随风睡了一晚竟惹出这样的麻烦,他已经到了无言可对的地步,却还是心有不甘的想辩解几句:“皇祖母,我……”
“哀家不想听你狡辩!人现扣在我这!你若再一意孤行 ,要回去的便是一具死尸!”
杋洛不寒而栗,耳边又想起了皇祖母那凌厉的声音:“杋洛你太不像话了,把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弃之不顾,却偏偏去宠一个妓院出来的下贱的女子,你太令皇祖母失望了!”
杋洛怕了,那个高高在上连皇帝都怕的老太婆又怎能不让他恐惧呢?杋洛万般无奈:“皇祖母,您别这样!洛儿知错了,随风就留在您这,杋洛不要了!”
这回他终于见到了太后那不再有压迫感的眼神,听她冷冷道:“还有呢?哀家要你一个承诺!”
杋洛只觉自已的心难过到了极点,他再也没有初次挽留随风时那锲而不舍心境,他知道自已的确如皇祖母所言,不能失去他尊贵的储位,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随风,此时他恨透了自己的懦弱胆怯,明明心里极不情愿,嘴上却还那般承诺:”杋洛谨遵皇祖母教诲,今后不再三心两意,好好对待太子妃,言顺和睦,相敬相持,尽早延绵子嗣!”
耳边那凌厉之声绵绵未绝,吵的他头疼,但是他却不敢再有任何抱怨。
此时杋洛黯然神伤,竟无端地开始怀念方才心口那剧烈的疼了,也许真实的疼痛才能抵的上心里的难过吧?他转头十分伤感地对半面道:“先生,我是不是个懦弱的人?我没能将随风从太后那里要回来,我太没用了!”
半面那阴森森的半张脸上微露苦涩,大概是因为这句话的原因让他不满却又无可奈何,黑夜里那白廖廖脸更显出一份发光的白,眉头微锁,目光阴郁直视杋洛,让人见了有种寒到心里的威慑之感。
沉默了片刻,半面移开了视限,低着头道:“杋洛,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随风为了你做过什么?但你若是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就尽早的放手吧!这样于你于她都不是坏事。”
这是什么意思?杋洛有些发愣,在他的眼中,半面与随风本应两不相干,虽说同住在静思居内有些交情,但听半面方才的话,好像对他与随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比杋洛自己知道的都多,而且那话语之中分明对随风多了一层涵义不明的情愫。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本意是想得到半面的安慰,因为他与半面亦师亦友,向来无活不谈的。
不过,现在杋洛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先生,你也喜欢随风么?”
“是!”半面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想再掩饰了,他在替随风感到不值,那个平庸无奇,在妖凡两届都毫不起眼又不思进取、断弃修行的小傻妖精,一路为杋洛遮风挡雨,一路陪着杋洛经历坎坷直至想方设法的把杋洛送上储位,到头来这人却因一时懦弱,将她丢在太后的宫闱之内,虽然小树妖身怀异术不会受那老太后的欺负,可在要回随风这件事上却让半面感到杋洛是如此的窝囊,着实让半面有些失望甚至有些生气了。
杋洛万分惊讶,但听半面继续道:“殿下,半面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配不上她,所以我只暗暗地喜欢着她,陪她做她想做的事,陪她守护她想守护的人,我什么都不求,只愿能一直陪着她!”
“我~”杋洛自惭形秽,无言以对。在凡人面前自己是个高高在上受人瞩目的太子殿下,而在这个鬼先生的眼里自己却是一个胆小如鼠,唯皇命是从的懦弱少年。
杋洛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或许是从小到大都得不到父母呵护的原因,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母妃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父皇向来是忍气吞声、奉命惟谨,直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受到威胁,才迫不得已仓皇出逃。而父皇对于这个长子从来不管不顾,不愿承认杋洛的存在,甚至放任自己的妃子去残害其亲生儿女。
这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时刻影响着杋洛的性情,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直至成年,虽然时常在外人的眼中他表现的睿智沉着,但在他心里却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只能唯命是从,于是那种俯首帖耳的懦弱性情便扎下了根,印到了他的骨子里。
二人伫立在夜巷之中许久,半面见杋洛无助又有些无辜的样子再也不忍心说些伤他的话了,于是安慰他道:“杋洛,你放心!只要我在这皇宫一日必不会让随风受到伤害,也会保得你们兄妹平安,这是我答应浮黛仙姑的,我一定会做到!”
杋洛心存感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二人都沉默不言,慢慢悠悠地向慈庆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