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苗疆对中原释出的诚意,从不担心会有浑水摸鱼的“群侠”胡搅蛮缠,只因医者确认他们无暇分身。
时间线稍稍前拨——尚同号名,天下归心;群侠汇聚,别开新局。
“玄之玄如愿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你这步棋,是妙也是险。”园林中,驱散魔瘟的赤羽信之介中肯评价。
“以我几位师叔的能耐,不可能看不破,玄师叔走的也是一步险棋。”俏如来同样看得通透。
“只要他们在这段时间掌控了整个中原武林,那你也无能为力。”
“那就比谁先揭穿对手的底牌。”
“你那张牌……稳吗?”
“嗯……”
藏袖五指动了动摸到信封,修者稍作沉吟转移话题。
“如果尚同会真能安定武林,俏如来也不会与诸位师叔为敌。但如果,他们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掌握其他地界,又当如何?”为了掌握权力,就在背后策划动荡,让黑瞳泄露情报,杀害无数侠客,就为了能在最后关头,将功劳属于墨家。
“嗯,握其要害,以备不时。如果九算蠢动,也有反制的利器,你是这样想的吗?”
“其他的人不论,玄师叔有一个最大的要害。”
“黑瞳的领导者。”
赤羽信之介将折扇敲入掌心。
“只要证实这件事情,他就受你所制,但相对的,为了彻底抹去他黑暗的过去,那他必然会对黑瞳下手。”
尚同会大殿上,玄之玄将一份书信交给位于下首的浮云子。
“啊……黑瞳名单!”
这位负责传达玄之玄的命令的新任尚同会书令,实际上是少有的黑瞳知情人之一,眼下惊讶表现亦不过故作姿态而已。
“抗魔期间,我暗中搜集的资料也是该公诸于世时候了。”
抛砖引玉,长于煽动人心者想来懂得把握氛围尺度。
“现在魔世即将封闭,若之后仍有顽劣魔众不愿退走,想继续为祸中原,便怪不得中原处置,在此之前……”
未尽声调笼罩下,荒野密林当中,有前后身影狼狈奔逃。
“中原的背叛者,一个也不能放过!”蒙昧始觉字字铿锵,五短身材落在收罗而来的群侠眼中,是说不出的高大。
且不论在暗流潜伏的中原,新任钜子与老牌九算是怎样斗智斗法,远在苗疆的荻花题叶只是选择隔岸观火。
因为医者鲜少选择立场。
“身边人的立场,便是荻花题叶的立场。”一旦真正选择了一方,医者便决计不会左右摇摆故作伪善姿态。
禹晔绶真问:“哪怕对象是梁皇无忌?”
其实这二者并不矛盾,因战败缘故势力大减的修罗帝国才会更加懂得一口护国护民之盾的重要性。
“早在荡神灭作出选择之时他便注定必死无疑了。”
魔者决定以咄咄逼人质问邪神将之时就已经站队完毕。
总有人认为在崇尚弱肉强食的魔世当中选择爱好和平的道者无异自杀,并以此为由大肆追捧兴动刀兵的先帝与戮世摩罗。
殊不知纵横第六天的邪神将远比他们来得了解战争与和平之本质,无论是作为见证者还是旁观者。
现如今没有从中作梗的阿鼻尊在,想来梁皇无忌收服双尊的道路会是一片坦途。
沉沦海威胁在前,泰半战力折损的修罗国度必须团结对外,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也是一个不存在选择的问题,如此一来,鱼和熊掌二者得兼。
禹晔绶真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抛了抛,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荻花题叶。
“话说……学长,如果是我死了,你会替我伤心吗?”
联系阿鼻尊与梁皇无忌的关系,尽管知晓荻花题叶并不打算让道者知情。
因为医者甚至都避免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去送别梁皇无忌,他表示那样太过虚伪了,但青年心中仍是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医者抬首看去,空眸将青年印堂间纠缠的黑气尽收眼底,语气平淡。
“或许吧。”
碰了个软钉子的禹晔绶真有些无奈:“那会给我报仇吗?”
荻花题叶轻笑一声:“或许吧。”
不否认便是肯定,青年明白学长从来不是一个爱说漂亮话的人,但——
“那如果杀我的人是无情葬月呢?”禹晔绶真对医者身边的人总是存在莫名的攀比心。
“开除你的学籍吧。”
“啊——好残忍……伤心了。”
回忆戛然而止,青年捂着心口好似被刺中一般,斜靠在舱门上。
此时的禹晔绶真正在送灵界中人前往道域的路上。
点三清·开天光·阴阳幻化无尽藏·神舟引渡接仙方
一行人登船,神舟无桨自动缘溪入湖,离岸渐远,四望空阔,真是莫知天地之在湖海,湖海之在天地。
时间推移,天色渐晚,倏然,迎面而来的一艘画舫吸引青年注意,白帆高张,于夜霜苍茫中漂流缓行。
船身缭绕的阴阳灵力惹人疑窦,那人早在内战过后便已失踪,但又有昔时罕闻的优雅乐声遥遥入耳。
心下惊疑的禹晔绶真在二船擦肩刹那,便将一张传形纸人悄无声息地吹了过去,贴上甲板身形幻化,伏窗便欲详细探个究竟。
流畅舒婉,清越出尘的阵阵琴音最终尽付一声铮然。
刚似利刃,柔比和风。
像是突然翻起滔天浪潮,兼容碧海的雅致高量深藏玄机,刹那水雾蕴剑意,一式断首。
专心谱曲的荻花题叶单手五指按琴,余手旋将弹奏所得变调曲折处一一记下,再加精研。
少顷,王宫后花园又起琴音缓缓流泻,回旋婉转、如歌如诉,医者右手编撰乐谱,左手以指按捺琴弦,分心二用全无挂碍,直到——
镜瞳一动,瞥了眼面前虚空。
凭空依稀有涟漪荡起,隐隐约约,浮出了几行小字。
[禹晔授真身亡,请学长报仇雪恨!]阴阳术法动,被琴音化刃枭首传形纸人的禹晔授真传讯荻花题叶。
[上天待吾不薄,替我解除了一个困扰。]清幽绝俗的琴韵未歇,医者嘴角轻勾,再一分神传音出声。
禹晔绶真继续凝光化字。
[狼心狗肺的……]
睹字如面,远在异地荻花题叶都能想象到一连串的文字后的青年是怎样一幅龇牙咧嘴的咆哮表情。
[污蔑吾,后果你不能承受。]
[你不会心痛吗。]禹晔绶真扶额。
[早就要你专心送莫前尘他们回道域就好,莫要插足其他。]
须知哪怕医者接下来的安排,也并没有将望气观来即将死劫临身的青年纳入考量。
[不听苦劝,失败理所当然,因何我要心痛呢?]
[又是我的错了吗,哼!]
[伤势如何,人又在何处?]终归是自家学弟,荻花题叶难得关心一句,毕竟传形纸人遭破会反噬其主。
[一剑断首,奈何桥。]
[再三告诫过你莫要过度依赖术法,罢了,我传你一套口诀,附耳过来……]此乃医者当初与狼主交流所得,与传形纸人可谓天作之合,最适合避死延生不过。
传功毕,又闻一声忖度。
[这个时间点自道域回返中原,会是他们吗?]
这是虑及禹晔绶真转述之形容,推敲对方身份的荻花题叶。
整理口诀完毕的禹晔绶真道:[女剑客真强,你会被切成十八块。]
[感谢学弟出自真心的提醒。]
[免了!你的感谢藏着危机!不敢领教!]青年秒回拒绝三连,抖动字幕不难想见其主颤巍心思。
[嗯。]
沉吟声中,荻花题叶眼眸微瞑,指下有幽雅动听的琴音响动。
[又开始算计了,恐怖!!!]银蓝色的线条凝聚成一行大字。
于是日常前来向医者汇总情报的幻幽冰剑来到这片迎风摇曳,雅致天然的花荫中时,入眼所见便是一条又一条的碧蓝弹幕之余晖。
此时琴韵渐入佳境,曲调极尽柔和之能事,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
花园中一片清凉宁静,和血腥的外城宛然是两个世界,女杀手听不多时便即惊醒,这才想起来意。
“菩提尊入世了。”说着,幻幽冰剑却是忘了自己先前为何分神与月光晚照下触目所见之情景。
“继续说。”
琴音渐变中正平和好似梵呗禅唱。
“根据他的行踪推断大概是打算接应残存魔众入天门。”
而存世为祸最深的魔者眼下就被挂在苗疆外城的墙垣上。
“而一步禅空正在往这里赶来。”
倘若真有魔兵或是群侠以此为由要求或针对菩提尊进行抢白,大慈悲者会作何抉择不言而明。
欲追杀魔兵的群侠看向眼前岿然不动的僧者:“你!你真的要找死吗!为什么要保护这群该死的魔啊。”
“是,他们屠戮生灵无数,罪该万死,所以贫僧并未替他们开脱,但以血洗罪不是唯一途径,你们也没必要如此造下杀业。”
佛力运转,菩提尊浑身散出灿金光华:“如果你们坚持动手,一步禅空愿以此身,承担所有罪孽。”
梵音中,宫声变徵,角调飞羽,琴曲渐行渐高乃至近似笛韵清越,似渡孤舟迷航。
幻幽冰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紧接着继续补刀。
“据说东方秋雨和武敛君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一等到菩提尊进入苗疆地界就合伙去盖他布袋。”
这算什么,梁山好汉暴打圣母和尚吗?琴音越响越高,声调尖锐之极,铮的一声响,断了一根琴弦。
荻花题叶无奈,合拢案上书册,女杀手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封面上赫然写着《旱域无津渡》五字。
医者一面伸指替郢雪换弦,一面吩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