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光流见状,步伐疾踩如飞鸟遨游,扬手薄刃离尘,光之翼横渡进取荡神灭周身大穴,意在吸引对方火力,更显断后决心,
个性高傲若阿鼻尊岂容人族挑衅。
“愚蠢!”
冷嘲脱口,绝掌走势迅改,大袖鼓荡扫落漫天暗器,信手凝练一点至极内力按向青年。
“光流!”
察觉对手行招威势万钧,刀者重步踏地,甘心为友代挡在前,阔刀一横,当即一挡。
邪马台笑口角溢血再添新彩,双足在泥土之间脱出长长深痕,倍见对手刚刚那一招之雄沉。
再度接下好友残躯的天海光流,语意急切更近恨铁不成钢,他道:“kukikakilayaku(不是叫你走了吗)?!”
险关在前,自觉断后绝无生还可能的邪马台笑对此只是装聋作哑;“你这句讲什么我听不懂啦!”
与此同时,荡神灭仍是步步紧逼,不断推进战线。
“kaki(笑)!”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天海光流手掌一翻又是数枚暗器钳在指间。
决意既定,没人愿意退,没人愿意舍弃同伴,若不能同生,宁愿同死不屈。
“kakilayaku(准备了)!”
魔者在前,刀者、青年最后深深对视一眼,似欲记牢彼此音容。
“雷火破云,喝——!”
邪马台笑率先发难,人未近,周身炎流更添威势,斩马刀掠空急转,炎流更盛,将交战处染成一片绯红。
眼见方圆丈许尽被炽热烈焰焚化,曤日刀平架抵住重黎霸道。
硬接浑厚刀劲,万雪夜只觉浑身燥热,内元微提,清凉之感游走全身,化消炼狱尊炎热内劲。
足尖点地拉开应招距离,疏冷目光这才得闲打量来者形貌——
肩裹血色披风,赤金云冠,赭衣重甲,红发如火,眉斜入鬓,五官硬直,腾腾魔气在其身后凝作一道暗金法环倍见威势赫赫。
炽阎天手握一柄魔焰缭绕的阔刃长刀,刀尖垂地,地面上顿显深痕,隐有烧焦痕迹。
狂野冷静并存的眼神,潜藏杀意深湛,为数十年的师徒情义也好,站在侵略者立场出手也罢,眼下刀锋掀开无边烈火。
炼狱尊元功饱提,重黎悍威凛然带杀,招行并步劈刀,令人望之生寒。
“你就这一点程度?”
挑衅背后,是无边恨火,是无穷炽能,是燎原人间的魔祸!
觑得焰刀携带雷霆之势,狂扫而来,绝断生机,万雪夜虽是受伤,依旧不畏不惧,转身拉刀,冰刃幻造冬日微雨。
曤日逆斩而出,划出一轮清寒弧月,在场魔兵耳中瞬间生出可怕嗡鸣,如穿金碎石。
铿然交响,重黎所过之处细密如丝的雨幕瞬间崩碎如雾,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豁口,焰刀冰刃交迸万点星火。
两式交换,万雪夜抽身急退,妙用提膝后撩刀,冰刃划地,卸去反震力道,刀者身形微沉,坚定双足没土三寸。
反观炽阎天稳立不摇,猩红瞳仁定视着眼前人,焰刀一摆,道:“这口重黎本该传与吾徒斩敌百胜。”
散去魔焰的重黎甫露真容,那是一口花纹繁复的古铜重刀,系在刀镡上的赤红缎带随风飘舞。
那是爱徒生前赠礼,象征其百岁时亲手取得的魔将荣耀,而师者传承诺言也正是在当时立下。
“是你断了这饮血之路。”
低沉声线递出失意言辞,更见杀心昭然。
万雪夜五指一拨,掌心一按,刀行守势,面色平静,纠正开口:“只会用来杀人的兵器毫无价值。”
并非妄言,而是仁刀昔日教养点滴在心,恨世嫉俗的朔夜已成过去,如今留下的唯有仁善包容的雪夜。
话甫落,炼狱尊翻腕再走上步摘星刀:“吾将用你的血,祭此刃,祭吾徒!”烈焰幻为刀芒,宛如黑夜转为白昼。
“呛~”“铮~”
几乎同时响起的刀鸣声。
只在那落叶卷动的刹那两人已碰撞了十数次互攻了近十余招,身法卷起的气劲已将周遭枯叶全数卷起,露出了下面黑褐色的土地。
周遭所有枯叶霎时如化齑粉,两道身影再度分开。
万雪夜目光锐利一瞬,名招立运:“残月凝雪。”
曤日顺化迷蒙乌影,刀光霍霍好似化作寒风吹过。
刀身旋转,内力频催,漫天雪沫像是被一股古怪力量吸摄了过来,翻绞在一起,很是奇异。
这厢炽阎天无隙穿插左右挂刀,重黎威能再提,火爆炎流冲散冰冷雪雾。
那面刀者身法不停,缓刀后穿刀,步伐古怪绝伦,贴身欺进炼狱尊立足处,诡寒刀气一晃而过。
炼狱尊不及反应,肩头负创见红,虎目稍凝,“冻气入体……”
沉吟方落,灼热内息吞吐,立时驱散异种真气,赤血凝晶自伤口嗤嗤激射而出。
附有内力的血晶如漫天花雨一般悉数打在万雪夜腰腹。
“噗!”
万雪夜被一路推出十余丈,腰身遍布血痕伤口,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真是你杀了吾徒吗?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古铜重刀斜指身前刀者,炼狱尊眼神睥睨,傲然姿态一览无余。
直面死关,眸光仍是清寂如初,万雪夜冷淡呛声:“是不相信你的徒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
“你还能逞多少的口舌。”
言罢,炽阎天再赞无匹一刀,赤红刀芒锐不可当,气机封锁敌手规避空间。
冻气失效,随即便是兵刃临身。万雪夜虽欲阻魔祸肆虐,但却首度感受到死亡与绝望竟是如此接近。
五指攥紧仁刀曤日,刀者心知唯有豁命闯关一搏生机,当机立断:“飞鳞破甲!”
伴随一声森寒龙吟,冰刃浮现银霜层叠,而后一道可怕黑芒如水幕般在密林一闪而逝,突兀的如昙花一现。
只因升腾的燎云恶火登时令得雪融冰消,古铜重刀泛起赤色焰光,与仁刀曤日短兵相接,沉重之力道刹那动荡万雪夜掌心,
“好弱的刀。”似有心还无意,炼狱尊随口挑衅一句。
闻言,刀者眼神骤冷,坚定意志跨越肉体极限,将原本欲脱手的冰刃再度握紧,喑哑出声。
“不准你侮辱这口刀!”
并步崩刀格开重黎,曤日高扬无隙再运雪流回空,殊料冰刃方起复止,宛若被按下休止符一般。
但见血染黄土,潺潺血流源自被洞穿的肩胛骨。
数度攻防易位过后,荡神灭右手五指如钩,游龙探爪般的一击破开肌肤,贯穿刀者骨节缝隙。
阿鼻尊神色狠厉,暗劲加催。
“啊!”惊闻一声惨叫,邪马台笑左臂竟是被生生撕扯下来。
定睛一看,二人身形已是分开。
因着断臂缘故,刀者身形摇晃,一个不稳失了平衡,整个人立时扑倒在地。
荡神灭本欲进逼,步履将提,眼前蓦见刀光迅闪,宛若活物的飞刀游弋直奔己身而来。
天海光流瞳孔一缩,风尘中紫芒一亮,自己的飞刀已被魔者擒在手中,转瞬已被搓成铁屑随风而去。
阿鼻尊也不废话,踏步向前行去,他第一步方落,左手五指凌空一过一抓,手中再多出一柄飞刀,直直坠在地上。
青年却不见迟疑,袍袖一抖,袖中立见滑出一柄飞刀,三寸七分,冰冷飞刀薄如蝉翼。
天海光流腰身一拧,飞刀已自空中划出一道灿烂锐光,去势如影似电,一闪而逝。
“叮!”一声脆鸣,飞刀已在荡神灭紫意弥漫的手心折成两截。
下一刻,阿鼻尊脸色忽变。
但见那飞刀之后,犹有三柄飞刀首尾衔接,彼此似连为一体,合力一处,一点突破魔者护体罡气。
面对如此惊人变化,荡神灭不慌不忙,左手暗紫异光倏凝,顷刻外放,旋即血水飞洒。
银白披风飘落,天海光流吐血倒飞而出,步了邪马台笑后尘,落在刀者边上。
面前,阿鼻尊单臂作推掌之势,掌心赫见一条破开的血口,那是一柄飞刀划破肌肤所留。
收手负背,他道:“有些能耐,可惜,仍是这点能耐。”
邪马台笑撑刀起身,天海光流踉跄随后,一身豪气、一生义气,浴血的二人心知生路尽断,话语犹原无惧。
“拖得够久了,哈哈哈!”
掩护计成,随即,便是最后的信念,一句一顿,圆满视死如归的壮烈灵魂心中最后的憾恨。
“欠中原的、欠俏如来的,现在就一次还清吧!”
[亏欠么?]医者突兀一语令梁皇无忌再度忆起双手所染血腥。
对此,刚正道者眉头越发皱紧,话题似乎偏差得有些远了。
梁皇无忌努力思考彼此谈话主题是由何时开始偏差,想来大约是从传声符印另一头的荻花题叶为抵御魔祸计,出言问询道者那门功法习练进境时开始的。
那是保证梁皇无忌能恢复魔身,解放完整根基,并不会让心性回归远久前的关键所在。
很能明白对方旧事重提的理由,道者目光微瞑,低声说:[他们是我之罪愆,而非我之亏欠。]
这话听起来有逃避责任的嫌疑,但荻花题叶却将内中差别听得分明。
灵魔大战中变相死在邪神将手中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些可归为道者之恶,一若小空、雷狩之于西剑流。
身处江湖,杀人人杀本就是潜规则所在,既然入了这名利场,立足世俗强以所谓“道德”苛求江湖人岂非可笑。
而真正令梁皇无忌、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襄助正道一开始的原动力只是亏欠,对灵尊,对俏如来的亏欠。
荻花题叶心头稍松,所幸大师兄不是顶着成千上万条亡魂的心理压力上阵,若否道者迟早有一天会崩溃。
医者指尖微动,摩挲着一枚白子,沉默片刻,问:[抛弃杀戮,抛弃仇恨,舍去大喜大悲,舍去癫狂贪嗔,一心修道,只为一份恩情?]
如此想来或也不差,但维系人心魔性的绳索一旦绷断又该如何?
此言仍是试探,意在考量梁皇无忌心境是否足以奔赴抗魔前线。
[一心为魔,道亦是魔;一心入道,魔亦成道。道与魔,只差一线。]梁皇无忌垂眸敛光,照见道心澄澈。
[何解?][心安而已。]
[如此而已?][已是足够。]
“的确,已是足够。”
三问三答过后,对大师兄如今心性大抵有数的荻花题叶嘴角轻扬,自语出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唯求心安而已。”
因小妹缘故,对邪马台笑尚有人情欠奉的医者自然不会坐视西剑流双部败亡。
然而点睛化龙活动范围受限,因此出手者仍旧只有——玲珑雪霏。
女子是在搏命之招将发当口赶到的现场,一缕紫烟宛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同点点星光一道,步入战场。
旁人只感星空灿然一瞬,浮沉银辉因循周天星斗列阵,阵图已是突破魔氛扰扰。
江山灵绢霍得展开——
虚景分作黑白两色,犹如两条衔尾相连的游鱼,周身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阴阳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太极符箓隐现其中。
此身曾为紫薇垣备选,因此对阵图运用自有把握法门,卷轴倏开已将浴血二人圈在图内乾坤当中。
灵光瞬闪,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身影已然不见,确保无后顾之忧,旋即莲足落地,玲珑雪霏抬眸定视荡神灭,做足突围准备。
一系列动作完成在电光火石间,阿鼻尊这才看清眼前人形象——
紫黑罗裙勾勒姣好身段,袖领金边点缀,丝网帷帽覆发掩藏起女子真容,周身气息平和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