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沈宏非老师,我们叫他沈爷,经常说一些关键词和金句。比如最新的风味人间,就是源自他嘴里的山川依旧,风味不改。”
“另外一部分美食专家,叫做在地美食专家,有研究西班牙的,研究法国的,有研究葡萄酒的,有研究发酵的,有研究餐厅的,有研究民间食材的,有研究作物的……”
“他们能够提供一个大的单子,我们再从里面去找。所以有的观众担心说,这个怎么分类呀,都拍完了将来怎么办呀?其实按我们手里现有的素材,再做七季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菜开始上桌,三人边吃边聊,庄臣拿出一瓶拉菲,帮陈晓卿满上,希望多听点美食趣闻。
“今年初我们去伦敦拍中餐相关的生活,去过三种餐厅。第一种是中餐最早传播过去的那种餐厅,那儿的中餐很多连国内都没有。比如香酥鸭子,就像只有美国才有的左宗棠鸡,香酥鸭子只有伦敦有,都被当地人称作中餐。”
“上世纪末开始,伦敦正宗中餐越来越多,川菜也在那里立足,当地人慢慢也开始接受。最后我们去一个在酋长球场旁边的小面馆,很小很小的一家面馆,一个姑娘在那儿做西安的裤带面,居然是Biángbiáng面。”
胡海听完,不由感叹道:“哎,现在动不动就是快餐外卖,很多年轻人也不会自己做饭,好像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喽!”
陈晓卿摇摇头,无奈道:“没办法,现在的城市生活越来越趋同,那些大购物广场是中央厨房美食,微波炉热一下大家就吃得特别开心。”
“打工族在写字楼里动动手机,外卖很快送到面前。这种食物能够给人带来的方便和快乐,当然值得庆幸。”
“成本越来越低、越来越趋同的趋势没人能阻止,但是我们希望给这种曾经的多样化生活多留一些影像的样本,仅此而已。”
夹起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点评道:“最简单就是香料,使用多少存在很大认知偏差。印度人觉得咱们做饭太重口味,实在受不了。”
“我曾经和导演有次发生争执,里面有道菜实际上是用很多香料在炖鸡,他说这样最能彰显食物的本味。”
“可能站在厨师角度,这就是鸡的本味,但鸡的本味到底是什么,这可能是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认知。”
“我出生的时候,世界上有一千多种谷物在市场上交换,等到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只剩下几百种。将来我儿子再有孩子的话,顶天不过几十种。”
“因为大家肯定会选择那些产量最高、营养最丰富、保存最方便的粮食留下来,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过去特别复杂的谷物带给人性格上、生命体征的不同特点渐渐地就会消失。”
“一个叫宋才兴承包的蟹塘,今年因为太湖要给周边供饮用水,很多作为全家生计的蟹塘都被拆除,我们是去年拍的,如果今年去,就拍不到了。”
“龙须笋那么可爱,今年也只能吃到浅山的笋子,因为深山里已经完全禁火,也是为环保,最后也没能拍成。”
陈晓卿长叹口气,神情落寞道:“我们拍的只是一个背影,不是说崇尚一个什么东西,就是希望留下影像样本。这四十年发生非常大的经济社会变化,人所有精神状态、生活质量都发生巨变。”
“在讴歌变化的同时,有没有想过那些被碾压过的东西?作为一个纪录片工作者,我觉得能把它记录下来,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