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来自北门的报警钟声响起,传到郡王府的时候,“宗道.里尔”郡王仍然高卧不起。
不得不说,以泰戈尔.尼雅为首的入侵者,靠着多年刺探得来的情报,偷袭计划制定得相当完美。选择在“休沐日”发动进攻,无论是兼任雷切尼斯州城最高行政长官一职的宗道.里尔郡王殿下,又或者是镇守南北大营的两位骑士团大统领,都处于难得的休憩状态。
以郡王为例,虽说短短的一天假期,又是严冬初始,离开城郭游山玩水自然成了奢望,但在之前的那个晚上,坐在铺有地龙的暖阁里头,偎红倚翠,月下欢酌,多喝两杯小酒,再搂着美艳的姬妾进入梦乡,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肩负整个州郡防御重任的两位大统领,囿于不能擅离军营的铁律,更是不能随心所欲,却可照例向郡王殿下告个病假,悄悄回到军营边上的“外宅”,抱一抱每十日才能见一次面的“外妇”以及孩儿们,给枯燥的军旅生涯增添一丝难得的温情。出了名宽厚的郡王殿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谓“天理、国法、人情”,无一不需兼顾是也。
然而钟声仅仅响了三下,宗道.里尔已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虎目当中,净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面对猛然坐起的郡王,睡得正香的美姬忍不住问道。寒气从掀开的被子侵入,光溜溜的白嫩身子,就此大半暴露在寒气之中,滋味那叫一个酸爽,鸡皮疙瘩瞬间遍布了美姬的全身。
又是“当”的一下钟声传来,清脆、响亮,偏又透着无穷的急促,甚至可以从稍显慌乱的节奏当中,窥得敲钟人是何等的紧张,心情是怎样的急切。
宗道.里尔再无一丝犹豫,一边运起斗气高呼着“来人!取本王的披挂”,一边迅速套上了贴身的棉衣。冬季作战,冰冷的铠甲不可直接穿在身上,否则轻则影响防御的整体效果,重则会给甲士的躯体带来额外的损伤,疏忽不得。
三两下套好衣裳,郡王大步流星地奔向外间,同时一叠声朝赶来的侍卫们分派任务道:“传令南北大营,立刻集合所有马步军,按照各自辖区,增援四门及城上;”
“擂鼓!郡王府所有战兵,限三通鼓内披挂完毕,进入作战岗位;当值法师即刻开启法阵;刁斗射手加倍;违令者、迟到者,军法处置!”
“通知各坊,立刻关闭坊门,‘不良人’与巡检分头值守,不得有误。各色闲杂人等各归本家,来不及者归坊者,由所在街坊地保、里正暂时统一安置,不得随意走动。怠慢者、抗命不尊者,杀无赦!”
随着清晰的命令逐一下达,一名名负责传令的府中侍卫,飞快奔向各处所在。他们的行色虽是匆匆,动作、表情却不见多少慌乱,显然是经久沙场的老兵,越是情况紧急,越是镇定自如。
“探马到了没有?”
此时的宗道.里尔,已经在侍卫们的帮助下,完成了全身甲胄的披挂,闪烁着寒光的“明光铠”一经上身,身材魁梧的郡王殿下,犹如铁塔般傲然挺立,满脸刚毅,浑身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平日里富贵王爷的闲散模样,瞬间荡然无存。他疾走赶赴议事大堂之余,冷声问道。
“回王爷,探马还没到。”
“一个都没有?”
“是,一个都没有。”
听到确切的回答,宗道.里尔的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从侍者手中接过白面馒头与大碗热汤,匆匆吞吃了几口,聊以充饥,眸中寒芒不住闪烁,沉吟着的同时,继续迈开大步朝前赶。
就在他步入议事大堂的一刹那,同样急促、洪亮的钟声,从南面遥遥响起,一声声,一下下,传递、证实着敌人入侵的消息。
迎着左右严肃而又惊讶的表情,宗道.里尔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了中庭,刚一踏上地面,他便合上了眼睛。
浑厚而神秘的气息,以他魁梧的身躯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去。
“传令!”
眼看着自家郡王神情严峻,左右侍卫都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他,过了仅仅五息不到的工夫,身为州郡最高负责人的宗道.里尔,两眼微睁,沉声说道:
“八百里加急,同时飞鸽传书,向京城示警:有强敌入侵!”
“传令南北大营二位大统领:调集各部马步军回营,严守营寨,至于何时择机反击,由他们自行决定!”
“全城戒严,同时传令各坊:以在籍府兵为主、丁壮为辅,以各自街坊为守御区,自行防御;未经允许,严禁跨坊增援;”
“即令‘天狱’及‘天苍’骑士团,全员赶赴雷切尼斯城增援,接令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务必到达,不得有误!”
“发布一级‘征召令’,征召在外的府兵、郡兵、佣兵团前来增援;左近州县,征召在籍府兵及丁壮,守护城池、村庄,无令不得擅出;”
“奔赴各处之传令兵参照‘八百里加急’标准,三人一组,以免中途遭受截杀覆没;赴外传令自东、西二门进出。”
一连六道军令,道道杀气腾腾、斩钉截铁,充满背水一战的紧迫感,接令的侍卫纷纷高声应诺,数十道敏捷的身影晃动间,就此消失在了人丛当中。
郡王殿下赫然修改了不到两分钟之前、他亲口下达的命令,特别是对于南北大营驻军的调度方面,完全是颠覆性的改变。
前者,是认为局面尚且可控,及时调动城中兵力,便可御敌于城门之外;后者,则意味着承认城池告破,不得不收缩、保存宝贵的战力,做好巷战的准备,并且择机反击,直至最终将敌人击溃乃至彻底歼灭。
选择后者,平民百姓的伤亡,自然不可避免,就算将全部来犯之敌尽数灭于城下,朝廷也必然追究郡王“丧师辱国、殃及平民”的责任,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王爷,还请三思啊!”
此刻宗道.里尔的身旁,已呈弧形站着十多个人,从穿着打扮上看,要么是法师、幕僚,个个举止沉稳,表情严肃;要么是中高级军官,人人顶盔掼甲,神情坚毅。率先发言的这位幕僚,年过五旬,颌下三缕长须,气质不凡,纵然略带犹豫,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