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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破碎之镜 > 第二十八章泥牛入海

第二十八章泥牛入海

你会冻饿而死。母亲说。

你是一个流浪人。妻子说。

我梦见你死了。七岁的女儿说。

冬天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回了一次家。看到我日渐消瘦的模样,母亲劝我不要再到外面去受罪了,既然在城市挣不到钱,养活自己都没有能力,就回家种地。这些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可是,我还要坚持走自己的路,我不想放弃过去二十年的不懈努力,我要向着自己的理想做最后的冲刺。

这一年,我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是依靠站在马路中间发广告传单来维持基本的生存。我已经习惯在穷困之中活着,生命简单如一张落满尘土的白纸,我找不到人生的欢乐,只有读书才能减轻我对未来的绝望。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我找不到任何工作,成为一个失业的人。寒冷的冬天已经走进我的生命,我必须坚强,我告诉自己只要活过这个冬天,就会看到春天。

失业的时光是那么漫长。我在城中村租来的房子里面苦苦坚守着自己的理想,房间里面没有一丝热气,没有暖气,也没有任何取暖的设备,如同冰窖一样寒冷,我只能依靠文学的梦燃起一堆篝火在长夜里面烤手。整个白天,我都缩在被窝里面,盯着笔记本的屏幕,键盘发出清脆地声音,我敲打下这些文字只是为了留住这段苦涩的记忆。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会被别人读到,虽然不知道我的知音什么时候出现,或许十年以后,也许一百年以后,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将来离开人世以后,还有我写下的文字留给这个世界,让未来的人类知道我曾经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每隔几分钟,我都要停下来,两只手冻得冰凉,我会反复搓着双手来取暖。这个冬天我都是在被窝里面写作,就像一个小动物在自己的巢穴冬眠。

我住的房子是一座三层楼的底层,原来住着四户人家,在供暖期到来以前,楼上楼下的住户大部分都搬走了。现在,只有一层的东头还住着一个女孩,经常不会来。许多个夜晚,这个院里面整座楼只有我一个人,西风嘶吼的长夜我总是失眠,仿佛听到走廊里面有脚步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幻觉,脑海里面时常出现《聊斋志异》的故事,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魂,为什么要自己吓唬自己,总是这样自我安慰。我每天无所事事,用写作来打发时光,这个冬天是我最后的挣扎,也许,明年我已经回到故乡成为另一个人。我现在只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活在精神世界里的漫游者,没有社会,没有人群,甚至没有现实的存在,只有我的白日梦。已经一个月在这个房间里面,孤独地写作,没有电话打进来,也没有人的声音,周围总是那么安静,我已经被所有的人遗忘,在这个社会里面仿佛我是已经死去的人,不再需要别人的关心。

明天就是农历的腊月。想到回家,我就害怕,我不愿意回家。过年的时候,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谈论的总是钱,只有挣了钱的人才会扬眉吐气,似乎要高人一等,在外面打工一年如果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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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空空是没有脸面回家的。我这样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回家好像是一种耻辱,没有钱的人就会在人群里面失去生命的尊严。秋天回家的时候,妻子说起周围的邻居,总是提到别人家里一年会有多少的收入,就是在村里种地一年到头剩下来也会有八九千块钱。说完以后,问我过年回来的时候,能带多少钱回家,我顿时哑口无言。又问我上班的单位,我说是自由人,在妻子眼里我就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浪者。每到过年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总是不能让自己变得快乐。看着青春已逝,看着人到中年,看着理想依然是那么遥远,渐渐由失望变成绝望,也许,我这一辈子注定就是一个平庸的人。

寒冬笼罩着我的生命。房间里面寂静无声,我在倾听着自己的心跳,我最近总是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无数次在漫漫长夜寒冷的梦里面,我又变成一个青春少年,现实与梦,就像是一面镜子折射的光,只是我读不懂这束光。难道是我这颗心早已经衰老,我为什么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安于一个普通人的命运,而是要执着看不见黎明的写作。我出生的时候注定要做一个农民,我死的时候,回过头来看这一辈子的光阴,不想这颗灵魂只是一个懦弱憨厚的农民,我要做一个反抗者。城市不属于我,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飘泊的过客,这里只是一个通向未来的码头。虽然我厌恶城市,却又不愿意离开,这里能够给我自由,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任意在白日梦里面飞翔。我不在乎穷困,城中村里都是和我一样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都是一样的弱势群体,我能从周围的空气里嗅到平等的气息。没有鄙视的目光,为了谋生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在这里,各种各样的方言飘荡在大街上,好像是一根线拽着飞在天空的风筝,一旦失去故乡这根线也就断了。有时候,我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一辈子都像是一个没有家的流浪汉。

四十岁以后,时光开始倒流。我好像正在从一个老人慢慢变成孩子,直到有一天心智如同婴儿那么简单,生命就会划上句号。这个复杂的世界,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深入其中,现实的嘈杂只是无数幻象的交织,我躲在社会之外自己精心挖掘的地洞里面,在梦的海洋浮游。我不愿意思索这个荒诞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是一片滚烫的沙漠烘烤着每一个装满欲望的人,物质堆积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却没有心灵的立足之地,这是这个时代看不见的悲哀。无论眼睛里面的风景多么荒凉,无论金钱搭建的海市蜃楼迷惑着多少年轻的心,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异乡人,只是短暂地经过这个世界。过去的已经忘记,未来的还没有到来,现在眨眼即逝,我只是一无所有的空壳,我只是悬挂在时间的天空底下生锈的沙漏,每一粒沙都是人间的故事。聚散匆匆,都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如同两个人的相遇只是偶然中的偶然,开始以后,就没有人知道是对是错。

写作,也许是一场身心的修行。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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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只有日中一餐,其余的时间都在被窝里面敲打着键盘与自己的心对话。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热量,维持自己的体能,谈不上饥饿,也从来没有饱的感觉。这样做,更多的原因是减轻经济的负担,房租是不能减少,只有压缩自己的生活费,没有收入的来源,还要活下去,只能节衣缩食。我的积蓄只够维持到年底回家,我只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让自己的文学梦最后的一丝火苗燃烬,明年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每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就会想到死亡,其实死亡对每个人都很容易,只有活着是这么艰难。每个活着的人都在不断地索取,为了虚荣为了无休无止的欲望,不分日夜的工作,周围的人都是观众,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奔跑,金钱就是开足马达的动力,跑向终点的人看见死亡是最公正的裁判。挣钱,花钱,无休无止的轮回,日出日落,冬夏春秋,生命的磨盘在每个人的身体上推转了无数圈,最后还是一无所有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冰冷的房间如同我的身体,我的呼吸,我的生命。我的世界里面只剩下自言自语,那个在马路中间发送广告传单的人仿佛已经不存在,昨天的我已经死去,明天的我还没有降生,只有现在的我影子一样飘忽不定。我害怕漫漫长夜的来临,寂静的黑暗里面,我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失眠与寒冷包围着我。晚上八点到早晨八点,十二个小时我都在睡眠的边缘徘徊,早晨醒来,我会记得长夜里面无数个梦穿过我的身体。

我相信人有来生,我也相信人有前世,算命的人曾经说我的前世是一个天才的和尚。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我的今生却没有人能够预测,但是我知道自己生下来就和别人与众不同。我在冬至这一天出生,古时候这是一个非常隆重的节日,我相信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自己的命运去向何方,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在城市里面只是一粒飘浮的尘埃,在大街上呼吸着浑浊的空气,汽车从身边来往穿梭,我透明的身体没有人能够看见。城市是一片水泥建筑的丛林,出没着成千上万的钢铁怪物,人是那么脆弱,摩天大楼的玻璃闪闪发光如同一面照妖镜,每个人都藏起自己的灵魂。这里是生存的竞技场,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让动物的本性显露出来,存在已经成为零度以下的冰,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没有人知道面具背后的那张脸已经被残忍刺伤。生活从未变得如此坚硬,凌冽的寒冷穿透骨髓,甚至那些曾经温暖的回忆也已经渐渐冷却,这个时代只是一台高速疯狂运转的机器。我不喜欢金钱社会里面那些贪婪的眼睛,当周围到处充满金钱动物,空气里面就会到处弥漫着野兽的血腥,然而无论是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生活的时代,每个人都是时代这个钢铁笼子里面无处可逃的惊弓之鸟。在寒冷的夜里面,我总是会做一些纷乱荒诞奇怪的梦,那些梦像是一把钥匙,打开生命这个迷宫的大门,我却不知道去向何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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