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这话让宁永学想起了追逐自己的敲门声,正是那东西驱赶着他四处逃跑,然后一头撞上曲奕空。到头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被它杀掉,反而是被她......
路小鹿瑟缩着身子靠近火炉,又指指宁永学手上的表。“半夜零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还有十来秒你就能听到了。”
话音刚落。
咚、咚咚、咚......
宁永学侧耳倾听,——外面确实有东西在敲门,敲门声单调、机械、刻板,像是人的脉搏声,虽不可见却如有实质,分明隔着一个门廊的距离,却感觉就在身旁。
刹那间的感受仿佛尖锐的铁丝在指间磨动,在皮肤上爬行,在发间头皮传来丝丝刺痛,在脏腑中抓挠不休。
从铁门的边缘缝隙可见锈迹斑斑的铁丝像女人的长头发一样流淌进来,摇曳不止,几乎淹没了门窗。斑驳锈迹漫出诡异红光,使得狭窄门廊阴影交错,其光影交界之处宛如咬合的利齿,扭曲着人们认识现实秩序的理性。
宁永学看到门廊附近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亦或是他注视那处的眼睛变得模糊了。每一个物体的轮廓都在阴影咬合下相互侵蚀,仿佛要在撕裂和溶化后合为一体,再无分别,再无界限,——也包括他自己的灵魂和血肉。
有股异常的冲动从外界灌输过来,含有一系列极端的情绪,令人想要大声嗥叫,想要撕裂自己,甚至想把斧头对准自己的头颅劈下。
宁永学看着这股冲动置身在自己心中,就像注视浮在水面上的一具腐尸。它企图污染自己,引出人们心中的恶念,但它没能成功。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一阵锈迹斑斑的黑色铁屑就从他咽喉中喷涌而出,带着令人不安的邪气,其中潮湿的恶臭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那似乎是体内排异反应察觉的异物。
带有邪气的铁屑凝结成一团雾,悬在他眼前不停翻涌,令人觉得自己宛如置身在梦中。
怎么回事?
对峙半晌后,铁丝才从紧闭的大门缓缓收回,铁屑也如风中灰尘般往门廊飘走,沿着缝隙消失无踪。片刻之后,敲门声换到了另一个房间,另一扇门。
依旧是那单调的咚、咚咚、咚......
宁永学转过头,看了眼眼睛大睁的路小鹿。他伸手卡住这家伙白皙的细脖子,把她脸朝下抱在腿上,用力拍在她背上,她立刻往外呕吐起来。
“把你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宁永学说,然后又是一拍。
“不,——呃,——我,——啊!我把随身听送给你!求你别杀——”
她胸口翻涌,把水和肺里的铁屑全都吐了个精光,有些都流在他腿上了。眼看它们再次化为乌有,消失不见,这一幕多少有些惊悚。
要是他们的体育委员也吸进了这玩意,所谓的张老师很可能会遭遇不幸,八九不离十。要是那群聚在一起的学生都吸进了这玩意,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扭曲了。
是有谁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吗?
宁永学把路小鹿在椅子上摆好,让她靠在靠背上,反正这家伙营养不良,也不比他表妹重多少。他缓步走到走廊口,隔着猫眼往外看。不过,那东西似乎已经离开了,敲门声也很远了。
徐路同学睡得倒是死,恐怕把他女朋友撬了他都能睡到第二天早上。不,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啧,我......这家伙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完全符合姓名。
虽然一身老土的蓝白配色秋季高中校服,怯生生的脸却很白皙小巧,适合拿一只手从下巴捧起来。交叠的睫毛挂着泪珠,闪着光亮,眼眶通红,狼狈的样子比正常的面目更漂亮,就是有些太纤细了,脖子像根柔弱的花茎,仿佛一碰就会断。
“那、那.......那是什么?”路小鹿问,“发生了什么?”
“呃,我也不知道。”宁永学沉思着信口编故事,“但我觉得肯定有人想虐待你们,比如说让你们自相残杀,死得痛不欲生。”
她更惊恐了:“虐待?自相残杀?死得痛不欲生?”
“可能是你们的洛老师对你们不满吧,我看你们是死定了,我可得想想怎么逃跑。”
路小鹿声音越来越低:“这太荒谬了......”
“跟我谈谈她是怎么一回事。”宁永学踱步回去,站在她面前,“我不想听你说她是个完美的好老师、好班主任。可能徐路会这么说,但你不会,因为你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是不是?你刚才说她把猪养肥了就想宰,还说她要把你们挂在天花板上放血,全都做成人肉叉烧包,我应该没听错吧?”
要是洛辰真是掌握密传的人,事情就有意思了。在当今时代,传承者的区别很可能只会分为两种,——违法和合法,——通缉犯和有地位薪水的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