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炊烟袅袅,各家归各家。
西村头石家。
大山娘好是整顿了一桌鱼菜,借着最后的一点日头和长子在院子里大快朵颐。
“大山啊,这鱼肉味道鲜美,你辛苦一场,多吃些。”大山娘给儿子夹菜,“我听你师母说什么独占鳌头,娘也不懂,就给你夹个鱼头,提前预祝你二月初八下场开考顺利,你别有压力,凡事都有娘撑着哩。”
“谢谢娘,您也吃。”石家大郎冷硬的面容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娘无须担忧,我晓得的。”
“哎哎。”大山娘吃着儿子夹来的鲜美鱼肉,笑得脸上鱼尾纹都出来了。
她看着对面端端正正坐着,斯斯文文用晚膳的长子,那真是怎么看怎么心安。
给石家生了四个孩子,也就长子最让她省心。
做寡妇这些年,没有公婆帮衬,带大几个把儿还真是不易,还好娘家爹妈哥嫂不时还能搭把手,不然这日子是真难过。
好歹,长子马上要应考,听黄氏的意思,她的大山学术脚踏实地,此次院试必中秀才之名,想到她也要是秀才他娘了,可谓是苦尽甘来,大山娘真是高兴得嘴角裂开都收不住。
吃了几口饭菜,看着沉稳无比的长子,大山娘不由想到傍晚给时家送鱼的时候,瞧见一向活泼无比的时家雨姐儿正双手捧着鸡毛掸子跪在堂屋,那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模样。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
时家雨姐儿性子跳脱活泼,还是舞文弄墨的秀才家小姐,而她的儿子性子稳重非常,不苟言笑,这样看来,两人真是极为登对的。
至于门庭悬殊,只要她儿子考中秀才提亲,自然没甚门户之见了。
见长子看来,大山娘这才笑说道,“你老师和师母把雨姐儿当宝贝疙瘩似的纵容,傍晚我送鱼去看她捧着鸡毛掸子跪着,一问才知,这是下午捉鱼掉河里去了,你是没瞧见那小可怜样,一双大大的杏眼含着水雾,差点就哭了,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好笑。”
“不过罚两下也好,这些日子雨水泛滥,好些地方都成灾了。雨姐儿这么摔水里去还好没什么事,要真的有事你老师和师母找谁哭去?是得让她吃个教训才成。”
大山娘非常感概,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她儿子那突然怔住的怪异神情:
“你也是,雨姐儿掉水里的事情咋不跟我说说?你还下水救人哩......”
石家大郎脑海中正闪过那双平静异常的水波杏眼,很难想象得到里头盈满水雾,委屈巴巴的可怜小样。
毕竟在翻滚的河水中也不见丝毫异样的人。
罚跪就觉得受委屈了?
难以想象。
强压下内心的异样波动。
石家大郎这才开声道,“忘了说了。”
大山娘也不在意长子的话少。
她早就习惯了。
她家这孩子自小性子就这样沉稳,生下来哭都嫌费劲,凡事不用她操心,连带着下头几个弟弟也能帮她照应得好好的,可省她不少心。
大山娘又盯着长子看了会。
观察着他的神色,说道,“哥儿啊,算上虚岁的年头,你今年也有十七了,你是我们石家的长子,好让你爹泉下有知,也是时候该议门亲事了,娘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瞧得上的姑娘家?你要有喜欢的可以跟娘提,娘......”
大山娘话没说完。
石家大郎就将她的话打断了,“没有,但凭娘做主就是。”
他低头用膳。
话语平淡。
莫不相干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