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乐儿!”
“二哥儿,快醒醒啊!”
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隐约还夹杂着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高洋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娄夫人焦急的面容和妹妹鸢儿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娘?!”
高洋诧异的看向娄夫人,脱口低唤了一声,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母亲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温柔的抚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头贴在母亲胸前,高洋这才发现,此时自己竟是身在王府后园的回廊之下。
廊外春雨沥沥,池中涟漪朵朵。
回廊外,何伯在雨中撑着油纸青伞,正含笑看来,神情依旧是那般的和蔼、恭谨,一如以往般让他感到亲切、踏实。
“娘,我怎会在此处?”
高洋昂起头,看着母亲问道,任由母亲的泪水,滴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娘也不知道,这两个月府里上上下下找你都找疯了!刚才,还是何伯在此处发现的你,可娘和鸢儿却怎么也唤不醒你,娘……娘险些以为你……”
娄夫人说到此处,双眼又是红了,刚刚褪去的泪水,又漫涌了出来。
“什么?!竟已过了两月?!”高洋闻听此言,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明明记得自己下到冰宫之内,才不过一天啊?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高洋赶紧替母亲拭去泪水,搂过妹妹,安慰道:“娘,鸢儿,乐儿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娄夫人揽紧了他,痛哭失声。
“对了”,高洋突然抬头问母亲:“突骑呢?!”
却见娄夫人抬手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神容悲怆的摇摇头道:“他……没了!”
“什么?!”这三个字,听在高洋耳中,如同五雷轰顶!
娄夫人没再多说,默默的拉起他,撑开伞,牵着他的小手,来到冰园的青铜门前。
再次站在这扇冰冷的铜门之前,高洋心痛如绞。
他想起了那个血腥的夜晚,想起了那张憨憨的胖脸,想起了门缝外那最后一抹绝别的笑容。
铜门,被仆役们无声的推开。
门后不远处,一座新垒的青砖小坟,就那样孤零零的矗立雨中。
“突骑——!”
高洋悲呼一声,挣脱了母亲的手,冲入雨中,扑倒在坟茔的青砖之上。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很凉……湿透了内衫,冰冷剌骨。
他的手同样很凉。
心,也冰冷得没有了一丝温度。
他颤抖着探手入怀,取出了黑衣首领那两只已经有些发黑的耳朵,郑重的摆在了小坟前,重重跪下,无语泣泪。
胸口传来阵阵绞痛,那是?
是心在疼。
原来,心真的会疼。
“突骑……你起来,我活下来了!我还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讲……我答应你的烘糕宴,你还没尝到呢。你起来啊?一共有二十二种烘糕……”
高洋嘴中喃喃的念着,最后泣不成声。
身后传来了母亲和鸢儿低低的抽泣。
丝雨如泪,青天似墨……
一个月后,
高丞相终于与元修开战了,双方决战于洛阳城外,高洋也随着兄长,来到了战场。
中军大营外旌旗蔽日,鼓角震天。
惨烈的攻城战打了足足三十余日,城下尸积如山,城墙如被血浣。
城,终于破了。
他看见,二爷高昂,挥舞着长槊望天嘶吼!一骑当先,杀入了城中。
他身后,蹄声如雷,无边无沿的披甲骁骑如惊涛拍岸,紧紧相随。
他看见,父亲拨出了长剑,兄长胯上了战马,身边立时“杀!”声震天。
无数的人潮,状若癫狂的举枪嘶吼。如蝼蚁般,层层叠叠的蜂拥向那小小的城门。
突然,
他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走上那浓烟滚滚的巍峨城头,身披皇袍,长发飞散,高举着一柄染血断剑,指天怒问:“为——何——不——佑——?”
一个一袭白衣的娇弱身躯,被他从城头抛落,缓缓下坠,如流莹,似落花……
“雩儿——!”身后传来母亲惊骇欲绝的悲嘶!
高洋的眼前泛起一片血红,手足俱颤,胸中只觉一股冲天的悲痛和愤怒无处撒泄,胀得耳鼓嗡嗡作响。
“杀!!杀光他们!”
他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举起了那柄从黑衣首领手中缴来的锋利弯刀,也加入到了面前那狂暴的人潮,冲向城门……
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