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此刻对她而言,这些话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一些,但若因此而让她又深陷另一个泥沼,恐怕又会是我的又一桩罪孽,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彻底的绝了这不该有的念想,若是终究难免伤害,若是终究要背负罪孽,那就让这罪孽来的更猛烈一些又何妨。
我知道我此时的残酷,或许能够让她更早的破茧重生,若果真如此,我更愿意多背负一些她对我的怨恨,毕竟事到如今,我能够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妮略带希冀的忧伤目光终于在我的沉默中渐渐黯淡下去。
她兀自一声苦笑,眼里再次泛起闪闪泪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安妮喃喃的说。
“就算没有沐总,就算我等再长时间,你都不会爱上我!我真幼稚,直到现在仍抱有一丝幻想,谢谢你让我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你走吧,祝你幸福!”
说的最后几个字,她终于忍不住悲伤别过头去,或许是她不愿意再让我看到她的眼泪。
我再度沉默转身,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举步维艰,刚转过身,这才发现我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着十万块钱的纸袋,这才想起来,我唯一能够偿还安妮的东西,竟差点忘记。
“安妮,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知道我无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甚至没脸对你说一句抱歉!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默默的关心着我,这些都让我无以为报……”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实在说不下去,这些听起来过于生硬,又过于场面的话,多么像一个负心汉对被他所伤害的女子说的最后的临别赠言。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口,对我来说或许会好受一些,但对于安妮无疑又是一场绞刑。
“这些年来我亏欠了你很多,这是十万块,我知道这并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这是我唯一能够弥补你的东西……”
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心里一阵抽痛的把手中的纸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安妮回过头来,对我戚然一笑,眼里满是凄惶!
她就这样看着我,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然而她的表情却是笑着的,她就这样笑着看着我,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面颊。
看着她的这副表情,我只觉我的心脏片片碎裂,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被她微咸的眼泪蛰的万劫不复。
她走到我的面前,拿起桌上的纸袋,声音微颤,但依然面带笑容的说:“原来我对你的爱就值这十万块!”
“安妮,我……”我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安妮打断。
“若是我不接受这十万块,你可以对我说一句你爱我吗?”
“我……”
“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连一句你爱我都不说?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安妮突然疯狂起来,她抓住我的衣襟,使劲的摇晃着我如同木桩一样的身体,口中凄厉的叫着。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安妮依旧抓住我的衣襟,摇晃着我的身体,可是喊着喊着她终于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伏在了我的胸口,嘴里的叫声也由歇斯底里变得气若游丝起来!
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被某种力量硬生生的给抽离了躯壳,如同一具行尸,木讷的站在原地。然而,这句具行尸却发自本能的伸出双臂,准备拥抱住眼前的这个悲伤的女子。
然而这具行尸的手臂刚刚触碰到安妮的身体,她却如同弹簧一般把这具行尸推开,这具行尸后退了一步,再次木讷的站在了原地。
“好,好,既然十万块都买不来一句你的你爱我,那么这十万块我收下……”
安妮拿起纸袋,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向后退,一边向后退,一边打开袋子,把里面捆扎整齐的十万块拿了出来。
“……既然十万块都买不来一句你的你爱我,那么这十万块我收下,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再无瓜葛!”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猛地转身,扬起手把手里的十万块,一下子从窗口给抛了出去。
我依旧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对于她的举动,我竟没有丝毫惊愕,我知道这十万块把我们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彻底斩断,正如她所言,从今往后,我和她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钱没了可以再挣,朋友没了也可以再重新结交,然而要把自己的一段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刻骨铭心的过往硬生生的从生命中剥离出去,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那么,这还算是完整的生命吗?残缺的那部分又该拿什么来弥补回来?
再也补不回来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遇不到那个叫我哥的女孩了……
这具行尸呆呆的矗立在原地,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了!
那个悲伤的女子朝他吼,让他走,他没有动,她又让他滚,他依然没动,直到她冲过来歇斯底里的把他往外推,他才机械的抬起了僵硬的腿,一步一步的向外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栋写字楼的,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模糊的记忆中,唯一有印象的是,他来到写字楼下面的时候,楼下围了一群人高声的尖叫着喧闹着,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们似乎都很高兴……
这便是那天晚上他离开那里的唯一能够记起的事情,多年以后每每忆起,都清晰如同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