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连着两天,躺在病床上处于时醒时睡的状态。
他有时候即便是醒了,因是心中有气,不想被沈瑞丽发现到,与她两人相互搭理,仍继续装睡。这装着装着,也就真的继续睡者了。
沈瑞丽自是懂得阿荣不能原谅自己,就守在病床前,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对他精心照顾,笑脸巴结,为的是弥补心中亏欠。
阿荣既恼恨沈瑞丽听命于冯希全,合谋设下圈套,把他逼到眼下毫无退路的境地,又感动她对自己真情相待,尽显以前从没有过的温柔体贴。
沈瑞丽还趁了这两天,把复兴社上海谍报行动分队的活动任务,冯希全上校分队长的身份,以及她是怎样在父亲沈锦龙殉国后,为报国仇家恨,就被吸收到这一地下组织的情况,全对阿荣如实相告。
同时也向阿荣透漏,冯希全已为他打入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以后,命名了“花蜂”这一卧底代号,并向复兴社总部申请,将授予他少校军衔,比她现在的上尉还要高出一级。
至于阿荣所不满她频繁接近中村恒泰,因是属于冯希全布置下来的一项特殊紧要任务,暂时还不便对他明说。
阿荣暗自吁叹,想不到自己在潘先生的那条秘密战线里,已领下“长江七号”的潜伏使命,现今又在复兴社上海谍报行动分队里,再有了“花蜂”这一特工身份。
又加上现在还担任着上海特别市府里兴亚理事会的常务理事,以汉奸面目公开为日本人服务,阿荣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阿荣心中沮丧,可悲程菲菲一棒下来,就把他沦为日寇。自己现在一身两为,既是日本人前田正雄,又是中国人陈国荣,以后如何才能应付得过来?
这两天,那位日军宪兵队长笠川中佐,没有辜负对前田平治许下的承诺,时不时抽空过来了医院一趟,探望阿荣的身体恢复情况。
笠川在遇到阿荣神志清醒时,便很高兴地对他问候,相互攀谈几句家常,并说到他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母亲。
阿荣当然能够对笠川,以了假冒的前田正雄的身份,虚与周旋,用日语与其会话。每遇及笠川问到他难以接答的地方,便做起糊涂,装出还在失忆状态,算得上巧妙应对,不留破绽。
但是他被沈瑞丽事先告知,前田惠子过两天就会来医院看他,到时只怕是无论多有小心,以一个冒充儿子身份面对其亲身母亲,何以就能作假,轻易蒙骗的了。
阿荣打算,到时候唯有在前田惠子跟前装傻充楞,才好过关。
万一真有露馅之处,他才不管那冯希全的什么移花接木之计,“花蜂”不“花蜂”的特工任务,瞅个机会溜出去,逃之夭夭便是。
又过了一日,前田惠子在笠川的陪同下,还真是说来即来。
同行的还有冈野理枝。
前田惠子进到病房,刚一见到阿荣,就扑到病床跟前,喊了声:“雄儿,我的孩子!”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颤抖着揪心痛哭。
阿荣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这般母爱慈情是如此殷切备至,令阿荣一下子回到幼儿之时,被生身母亲百般抚爱,如今突然间再有来临,这种极其强烈而真实的感觉。
真就是母子连心。但见他喃喃地喊了声:“妈妈!”由不得跟着真心流下泪来。
沈瑞丽暗自吃惊,眼见着前田惠子与阿荣,俨然就是一对久别的真正母子。
前田惠子搬过阿荣的脸,仔细端详,难过道:“可怜的雄儿,你让妈妈看着好心痛。伤的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