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见到陈香梅心情大为好转,突然想起这段时日久藏在心,对自己身世的一个猜疑,便冷不丁,向陈香梅直接冒出一句道:“姆妈,你和江阴的林叔叔要好,他……会是我爸爸么?”
陈香梅闻言吓了一跳,立即变了脸,向阿荣驳斥道:“你这孩子太撒泼,怎么能有这般古怪的想法。”随即,又本能地反问道:“荣儿,你实话告诉姆妈,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阿荣见到陈香梅发急,不由笑道:“姆妈何必紧张,儿子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他眉毛贼挑,故意不紧不慢道:“记得在江阴时,林叔叔有一次,也曾经对我提起,说是以后有让我学医的打算。所以儿子才会想到,原是你们两个先前,就有商量好呢。”
陈香梅一时语噻,知道自己中了阿荣的心计,差点被这不经事的孩子,几句话就给掏出了十多年的秘密。
阿荣忽又想到,听说在舞女中间,就有没出嫁而与男人生了孩子的,此时联系到自己,便狡黠地看着陈香梅,大起胆子,以试探的口吻道:“姆妈,我该不会是……你和林叔叔,两个人的私生子吧?”
陈香梅闻听,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乐道:“你这孩子,倒是真能瞎想一通。”
阿荣见到陈香梅不怒反笑,开始变得有些吃不准了。他一脸失望道:“听姆妈这口气,原来那位林叔叔,他好像真的……就不是我爸爸了?”
陈香梅蹙起眉,并未直接回答阿荣,只道:“等你长大成人,自然就会把什么事情,都能告诉你。”
阿荣道:“儿子已经懂事许多,如今还不算是长大成人吗?”
陈香梅满目怜爱,拍了拍他的小脸,笑道,“要说你真的长大,那得等你,能娶上一房媳妇才算。”
阿荣眨了眨诡眼,舔脸道:“不是一房,要有好几房才行,统统给姆妈做乖媳妇,再生出一大堆乖孙子!”
他生怕没有讨得陈香梅足够欢欣,添上几分谄媚,再道:“儿子既然没有爸爸陪你,全靠着姆妈独自带大,只有大把大把地讨些老婆回来,多多地陪在你身边伺候,才对得起姆妈的养育之恩。”
陈香梅听得乐不可支,眉开眼笑道:“那就要看荣儿的本事了,姆妈可是巴不得呢!”
晚上用过饭,陈香梅去了楼下舞厅应酬客人,阿荣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上一会,见到老张领着沈瑞丽来了。
沈瑞丽以前,常常被阿荣带到舞厅来玩,今晚是向学校请了假,专门过来见他。老张端上水果和点心,就离开了。
阿荣没想到沈瑞丽会来,喜出望外,心想正好托了沈瑞丽,向冈野理枝还回她父亲的衣物。
沈瑞丽盯着阿荣拿过来的一堆物品,羊皮大氅,还有礼帽、皮鞋,不悦道:“你与冈野理枝很熟么,竟然连她爸爸的东西,也居然会有?”
阿荣笑道:“我是从江阴回上海的时候,在轮船上认识了冈野理枝。至于她爸爸的这身衣服……”
他转了一下眼珠,立时就有了说辞,笑道:“瑞丽,你一直就很清楚,本公子十分喜欢演戏。船上无聊,所以特意向冈野理枝借了她父亲的衣物来,在那船上扮演一个江湖骗子,只为逗得船舱里的旅客们,大伙开心取乐。”
阿荣当然不能,把与中村恒泰发生了冲突,然后逃入到冈野理枝的衣柜里藏身,这件相当有损颜面的事情,一股脑地对沈瑞丽讲了真情出来。
沈瑞丽“哼”了一声道:“陈国荣,我看你很不老实,现在就是一个骗子!”她冷笑道:“你分明是要,只去逗那冈野理枝一人取乐,有意讨她欢心,却还要在这里……当面对我撒谎。”
阿荣见沈瑞丽想得歪偏,心中虽然好笑,却也不想再做解释。
他道:“瑞丽,反正你别问了那么多就是。冈野理枝不过是与我在轮船上偶然相识,如今并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大不了……我以后再去日语学校一趟,当面交还了她爸爸的衣物就是。”
沈瑞丽扑哧一笑,道:“我有讲过,不替你还给冈野理枝了么。再说,即便你真要去找她,那日语学校还能容得你再进去吗,不过是吃个闭门羹罢了!”
她其实内藏的小心眼,是不想阿荣再见到冈野理枝,自己以后,也当然不会把阿荣的住处,随便透漏给冈野理枝知晓。
阿荣伸了手指过去,在沈瑞丽的鼻子上刮蹭了一下,笑吟吟地道:“鬼灵精!就知道你是嘴皮子不饶人,内里却是豆腐心,与这漂亮的脸蛋一样,又嫩又热乎,还好吃得很!”
沈瑞丽把了阿荣的手一把拨开,半嗔道:“油嘴滑舌,我才不会让你,白吃了豆腐呢。”
突然觉得这句话让自己甚是吃亏,不由得脸上热烫无比,又羞又恼。